丁菱的脸上涌现出了一丝的激动和夕月,这份光芒让她寻常的面容都显出了几分的清秀,“我和姑娘相比,差很多呢。姑娘才是做大事的人。”
安宁含笑看着她,“若是没有你们的帮助,我也不能做这么多事情。”
丁菱也是她去年在旱灾之后收下的。当时旱灾的时候,她一家三口在安宁赈灾时也去领取过粮食。只是丁菱的父母重男轻女,还想将丁菱的那份匀给贪吃的儿子。
安宁在见到的时候,忍不住上前训斥了他们一顿。
在旱灾结束,大批灾民返回家乡的时候,丁菱反而偷偷离开父母,选择卖身留在安宁身边。
或许是因为她对安宁毫无保留的信任和崇拜,加上丁菱又是个女孩子,所以安宁对待她自然越发的和熙。
她直接从梳妆盒中选出了一对的白玉菱花耳坠,递给她,说道:“这段时间你们辛苦了,这是送你的礼物。”
丁菱毕竟还是小姑娘,见到这精致的耳坠很是喜欢,开开心心地收了下来。
等她离开以后,安宁叹了口气,还是去了陆凤瑶那边一趟。因为同陆凤瑶一起做事的缘故,现在安宁也不像最初见面一样,还得化个妆易容。她将陆凤英的事情同陆凤瑶说了一下。
陆凤瑶沉默了许久,最后只是说道:“如果这是她的选择的话,那么我尊重她。”
人各有志,她也无法强求。说不定在堂姐心中,像她这样的人反而是不守妇道的吧。
安宁见她情绪有些低落,便同她说起了一些让她振奋心情的事情。比如这段时日,她们那庄子已经收留了两个姑娘。这两个姑娘一个还未出嫁,便被村里的地痞流氓给玷污了。家人觉得她丢脸,还想将她嫁给那无赖。安宁的人在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这姑娘正打算一条白绫了结自己的生命,最后却被安宁他们的人给带了回来。
另一个姑娘则是个被迫守望门寡的少女,还未出嫁,未婚夫便已经去世。偏偏又有和尚表示未婚夫是被她给克死的,她的亲人觉得理亏,便将她给送到夫家去守寡。婆婆一家将儿子的死归咎于她身上,时常虐待她,最后她不甘受辱,跑了出来。
如今这两人都在庄子中学着染布,虽然一开始做得不太好,但安宁知道饭要一口一口来,不曾苛待他们。染出来的那些失败品也直接便宜卖掉了。
“一开始的她们染出来的布啊,颜色不均匀,手感又差。但是昨天送来给我的那匹布,却做得很是不错。才短短一段时间,她们两个就进步不少,我打算先将布收着,等九月份的时候再来将布庄给开业。”
毕竟八月的时候她那会所差不多就要开业,一整个月的时间恐怕都得忙着会所的事情。
陆凤瑶果然十分喜欢听这些“女子自强”故事,原本因陆凤英而生起的郁色也消退了不少,还对安宁说她明天要去庄子看看的事情。
安宁原本想要同她一起过去,但是柳碧彤的邀请却打断了她的计划。
在七月五号的时候,梅家正式向柳碧彤下彩礼。
安宁猜测柳碧彤邀请她过去,应该是为了所谓的示威吧,毕竟这亲事也是她从杨蕊手中抢过来的。安宁原本不打算过去,但是在得知梅家的聘礼平平的情况下,决定还是过去看看热闹好了。
在这一天,柳碧彤换上了一件大红的衣裳,脸上的妆容也是刻意打扮过的。不过安宁觉得她这样打扮,还不如平时那种清丽的妆容好看些。但是她身后的丫鬟南儿那身娇俏的杏黄色衣裳很适合她。
柳碧彤看到安宁过来后,微微笑了笑,“我以为安宁妹妹你不会过来呢。”
安宁轻声笑道:“我只是好奇梅家会送什么聘礼过来而已。”
柳碧彤做出一副高洁的神情,“我并不在意梅家送多少聘金过来,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并不是由金银钱财就能够所衡量的。”
安宁有点无语,都什么时候了,只能居然还想在她面前装这些。她嘴角嘴角扯了扯,直接转头对身后的玉容说道:“既然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不能用金银钱财来衡量,等下就把今天准备带来添妆的那套金头面带回去。”
以安宁对柳碧彤的厌恶,她哪里可能会给她送金头面这东西,连一个钗子都不给。她不过就是故意这样说而已。但柳碧彤显然是相信了,表情有些僵硬,眼中闪过后悔的情绪。
一套金头面啊!能让周安宁拿出手的东西,至少也价值个五百两,偏偏因为她的一句话就这样没有啦。她简直懊恼极了。
柳碧彤肉疼的表情显然让安宁十分的愉悦。
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开玩笑的,你以为我真的会给你添妆?”
被二次插刀,柳碧彤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神色僵了僵,换上楚楚动人的表情,“安宁,你对我实在有些误解。”
安宁眼皮跳都不跳一下,“那些不是误解,是事实吧。说起来我也有些疑惑,为什么在经历过陷害我,抢我朋友未婚夫的事情以后,你还能在我面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不过后一件事我倒是要感谢你,如今蕊儿也有了一门更好的亲事。”
说到这里,她笑意盈盈地看着柳碧彤,“蕊儿的未婚夫,是萧家的二公子,她未来公公是正五品的翰林学士,萧公子本身也是才貌双全的男子,同蕊儿十分般配。若不是你的话,蕊儿也不能有这样体面的婚事呢。”
她索性搬出萧家来打击柳碧彤。柳碧彤显然受到了刺激,神色越发的不甘。
看到她痛苦,安宁就觉得快乐了。
她身后的南儿看在眼中,对小姐越发不满——小姐这样的人品能找到梅公子这样的未来夫婿已经是上辈子烧来的香,她居然还不知足。她可怜的梅公子,偏偏对如此爱慕虚荣的小姐一片痴情。
想到这里,南儿便觉得身上的担子越发沉重了起来,很有去解救梅公子的意思。
安宁则在刺激完柳碧彤以后,就慢条斯理地喝茶,不理柳碧彤。
过了一会儿,蔚邵卿也走了过来,视线在安宁耳朵那抹翠绿上停留了几秒钟,然后收了回来。
安宁今天所佩戴的正好是皇后娘娘那天赏赐的玻璃种耳坠,那点绿色不时地晃啊晃,越发衬托得小巧的耳垂莹白如玉。
蔚邵卿收回视线,没说什么,只是直接在位置上等着。向下聘金这种事情,在古代相当于现代的定亲,也是需要所谓的良辰吉日的。
等时辰差不多了,梅家的人也终于敲锣打鼓,鼓乐吹奏地上门了,一并带来了他们的聘礼。
金簪一堆、金手镯一对、金戒指一堆。礼饼一回。另外还有红绸、红蜡、喜糕等东西、几本的书……虽然梅家的聘礼该有的都有,但是对于他们官家的身份来说,太过浅薄了,加起来恐怕恐怕还没四百两银子。
在梅家送聘礼来的时候,柳碧彤自然得回避,不过她有南儿充当耳报神,在听说梅家只送了这些聘礼,她脸上的笑容都要僵住了。
梅家领头来的是梅若源的堂哥梅若池,反而对他们家出的聘金很满意,还对蔚邵卿说道:“这上面的两本书籍可是市面上绝无仅有的孤品,是梅家的传家之宝。叔叔他们便将这拿来作为聘礼,可见对这门亲事实在上心。”
安宁扫了下礼单,在最前面看到了两本所谓的孤本,差点笑岔气了,这上面所写的《锦香亭》和《月汀溪记》她还真的见过,就在蔚邵卿的书房之中。也不知道这梅家哪里来的脸面说是绝无仅有的孤品来抬高自己的身价。这两本同蔚邵卿书房中的很是相像,她翻了翻,发现蔚邵卿书房那两本,在开头还有作者自己写的序,上面还盖了代表作者签名的印章。想来梅家是拿到了两本的赝品便自以为是正品。看着梅家此时的作派,安宁觉得柳碧彤就是解救了杨蕊的大好人啊。
她抿唇微笑,梨涡浅笑,原本还在同蔚邵卿款款而谈的梅若池一眼瞥见,眼神直了直,顿时心猿意马了起来。
蔚邵卿顺着他视线看去,脸色沉了一瞬,他微微眯起眼睛,忽的对安宁说道:“你前段时日,《锦香亭》和《月汀溪记》抄录完了吗?”
安宁闻弦歌而知雅意,笑道:“表哥你不是正在看这两本书吗?我哪里能够夺人所好。”
刚刚还在滔滔不绝说那两个孤本多么珍贵的梅若池像是被狠狠在脸上揍了一拳一样。安宁可没那么简单就放过她,笑声轻快如银铃,“不过没想到梅家也有这两本书呢。不过梅公子既然说那是市面上绝无仅有的孤品,想来只是同名罢了。”
梅若池涨红了脸,脖子像是被一股力量掐住一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安宁见他这表情,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蔚邵卿不紧不慢说道:“你若是喜欢那两本,等下带回去便是。”这种云淡风轻就送出去的态度,对比一下梅家将其作为聘礼还自命不凡的动作,高下立现。
有了这插曲之后,梅若池再也不复一开始的口若悬河,梅家将聘礼和礼单送到蔚邵卿手中,然后受了蔚邵卿的一场招待,之后便匆匆走了。
毕竟蔚邵卿并非是柳碧彤正经的娘家,所以今天他也没有邀请朋友过来,就摆了几桌,招待梅家。若是以前,有这机会,梅若池等人肯定不会放过这个套近乎的机会。但梅家才被蔚邵卿用孤本的事情臊了一脸,终究是文人,也是要点脸面的,所以吃完饭后便匆匆离开。
蔚邵卿问了下安宁,“你说给他们回礼的话,要回多少?”
安宁随口道:“一般情况下,都是将除了金银首饰以外的那些聘礼,取出一半,再添加几分东西,便是回礼。”
蔚邵卿点点头,眼中却忽的闪过一丝的笑意,“不如将我书房之中那两本,送回去当回礼好了。”
人家把赝品当聘礼送来,蔚家的回礼却是正品。这绝对是最大的打脸。
安宁转念一想,又觉得太过便宜梅家,说道:“不行,虽然他们被打脸了,但是也拿到实惠了。以梅家的性子,说不定日后时不时就要拿出那两本,说是你送的。”
一想到那场景,安宁就觉得恶心,就算想打脸也不能让他们占便宜了。
蔚邵卿自然是安宁说好就觉得好的人,他点点头,“那就按照你的意思来吧。”
安宁念头一转,拿了那份礼单,步伐轻快地去找柳碧彤了。
她笑意盈盈地将礼单放柳碧彤面前,意味深长说道:“这梅家,可真是礼轻情意重。”
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下去。安宁微微眯了眯眼,看着柳碧彤没有喜意的神情,嘴角上扬,袖子翻起了飘然的弧度。
柳碧彤在屋内也早就听说了梅家用赝品作为传家之宝的事情,对于这门的婚事,已经有了后悔和迷惑。这样的人家,真的值得她当时为了赌一口气而抢过来吗?
南儿见她神情,便猜到她想法,连忙说道:“像梅公子那样的人品相貌,在这京城之中也没几个。”
这纯粹就是她自己情人眼中出西施了。
柳碧彤被她这么一安慰,不觉气顺了很多,能够顺利定下这门亲事,她也该骄傲了。只是想到梅家下聘以后,她就得UI去准备出嫁事宜,柳碧彤的心又揪成了一团。继母那么讨厌她,不抢了她嫁妆就很好了,哪里可能会好好打理呢。这时候,她便开始庆幸起梅家送来的礼物不算丰厚,不然日后出嫁看到她浅薄的嫁妆恐怕就要翻脸了。
柳碧彤虽然很想留在蔚府,在蔚府之中,虽然蔚邵卿对她冷淡,在吃食上却不曾苛待过她。回家的话就不一定了。
她咬了咬下唇,却也十分清楚她没法继续留下。蔚邵卿已经写信给了她父亲,就算是为了自己的面子问题,父亲也绝对不会留她在这里出嫁的。
……
与此同时,安宁正在书房之中,和蔚邵卿说着叶家的事情。
“表哥,这叶和风当初是做了什么,才会十年之间,都不曾有过起复的机会。”
蔚邵卿问道:“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人了?”
安宁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李艳的事情告诉了她,她才不相信蔚家当初帮李艳遮掩的时候,对这些一无所知呢。
蔚邵卿倒是没隐瞒,“李艳,原名应该是叶燕,是叶和风的女儿。”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当时李家被诬陷,陛下中毒,李家变成了被推出的靶子。”
安宁道:“可是以陛下的雄才大略,即使他那时候中毒,也不至于没调查清楚就将李家满门抄斩吧?”
蔚邵卿道:“因为当初拿出李家勾结王爷,意图谋反证据的就是叶和风。”
安宁差点没跳起来,等等,这叶和风也太丧心病狂了吧,居然如此陷害自己的舅家。
蔚邵卿道:“叶和风所拿到的证据,也是别人伪造的。他当时信了这证据,生怕自己被牵连上,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在陛下面前做出大义灭亲的样子。有他这位亲外甥的‘举证’,李家的罪名才会确定得如此之快。皇后娘娘,同李艳生母,在闺阁期间是好友,她也因为此事同陛下争吵,坚决相信李家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在李艳母亲叶李氏去世以后,皇后娘娘与陛下便越发疏远。陛下对娘娘十分愧疚,所以叶和风再无为官的可能性。当时叶和风即使打点再多,结果都是一样的。”
安宁脑海中浮现起季皇后在灯光下冷淡疏离的眉眼,不由为这女子惋惜不已。横亘在这对身份至高的夫妻间,恐怕不仅是李家的问题,还有那皇宫之中千娇百媚的美人吧。
凌青恒是个好皇帝,却不是个好丈夫。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至于叶和风……她不由心疼起了李艳有这样的一个父亲。
难怪,难怪叶老夫人对自己的儿子如此的冷漠,想来她也是知道这一切的真相吧。当初叶和风举证李家,不仅是为了撇清关系不受连累,另一个原因恐怕就是为了能更进一步,只可惜他不仅算漏了皇后娘娘同他夫人的感情,也算漏了天子对皇后的感情。丝毫不知道,在他做下那决定的同时,他的官途也就戛然而止。
安宁紧紧咬着下唇,心中越发觉得李艳不该认亲,即使要认,最多也就认一个叶老夫人罢了。叶和风……
她的神情冷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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