俨然,老太太把重孙设定成了一个刚两周、正是顽劣淘气光景的孩子。
殊不知,蓝司暔确实爱玩,但他玩的都是新型武器模型,时常能把车辆一番倒腾,弄成他喜欢的样子,在蓝家大院狂飙。
自然,结果是蓝修从军中拿出来的武器模样,再回去时,变了个样,倒像改了型号似的。
这会儿,算是一切妥当,只等着儿孙归来。
洛敏在一旁笑着,“老夫人,外边冷,要么去里边等着?”
陆婉华摆手,“当初可是你我做事不周,差点将这孩子和小七一起推出沐家,怎么也得亲自迎回来。”
寒声不让她一同去机场,这出门迎接已是底线。
洛敏也不能再劝,犹记得当初少爷将新的DNA鉴定报告带回来时,老太太又喜又气又忧。
喜的是,她的直觉没有错,司暔真是她亲重孙。
气的是,她当初亲自要求做的亲子鉴定,竟还能被人暗中改了结果。
忧的是,小七外访前就生着气,恐怕至今都觉得她这个老太婆不近人情,以往疼她、爱她,就因为那一纸报告翻脸不认人,还要跟她抢孩子。
“寒声,奶奶当初也着实不是要和小七抢,她岂不是误会我了?”老太太皱着眉。
沐寒声将她手里的鉴定结果接回来,他的宽慰方式倒是特别。
他说:“既是误会,总比事实好不是?再者,夜七既然不想让人知道瑾儿身世,你我都当不知道便是了,这事日后谁也不提了,您待她、待瑾儿都一如既往的好就没错。”
老太太不解,“你不让奶奶认司暔?”
沐寒声摇头,“心底明白便好,认不认有何区别?反倒让夜七心里为难,等哪天她愿意主动带着孩子回来岂不是最好?”
说得也有道理,这事不能争,心知肚明也不好提,总归,她待瑾儿如亲孙才是要紧。
林肯内,除了古杨,便只有沐寒声父子了。
“这是你们家?”蓝司暔已经端正的坐在座位上,从进了玫瑰园开始,他就观察着这个庄园。
占地很广,宅子气势古沉恢弘是第一感觉,再者,便是这里的绿植种类要比第一岛丰富。
沐寒声略微勾唇,“这是沐家老宅,我们家,倒要比这里稍微大一些,环境更好些,比这里多水多树。”
他说的自然是御阁园,已经很含蓄,每一样都只好一些。
倒是蓝司暔点点头,“荣京有钱人真多,难怪比第一岛繁华。”
沐寒声笑,“瑾儿以后相当个有钱人?”
不,蓝司暔很严肃的摇头,车子停了,也坚持把话说完,道:“不是有钱人,是最有钱的人,不过……是不是要先有权势?”
有那么一会儿,沐寒声倒是被他异于常人的思维和野心愣了。
一个两岁的孩子,心里充满权势、向往金钱并非好事,却好在,除了他此刻这样问之外,几次接触,沐寒声还真看不出他有这野心。
可见,他不盲目。
继而,他勾唇笑了,“那瑾儿得先超过我。”
“你很有钱,还是很有权势?”蓝司暔问。
“嗯……”沐寒声斟酌着,最后也只给了两个字:“都有。”
下了车,沐寒声开了车门,让他自己下来,而不去抱。
殊不知,他最后一句话之后,蓝司暔心底打着小算盘:有钱又有权势,那妈咪回来之前,我就专门坑你了!
两人并排走,穿过前院意境别致的走廊,转弯就见了老太太在那头,一见两人也笑了。
蓝司暔眨了眨眼,转头看了身侧的男人。
说来,蓝司暔虽小,但他习惯了一出门,处在陌生的环境就分秒的警惕着,紧张着,少说话,多用眼。
沐寒声领悟,主动低声:“那就是给你取名的祖奶奶。”
哦……蓝司暔记不清一周岁的事,但听过他周岁宴那一段,也就知道了。
“回来了?”老太太兴许是高兴过头,或许是莫名谨慎,就三个字,没敢多说,一双矍铄欣喜的眼却在重孙身上打转。
蓝司暔小身子一鞠,乖巧不已:“祖奶奶好!”
“好,好,好!”陆婉华这才连道三个好,赶紧将人往里迎。
沐寒声走在最后,看着老太太高兴,他也高兴。
晚餐上桌时,洛敏笑着,要讲小少爷抱到椅子上。
可蓝司暔忽而往后退了一步,弄得洛敏一愣。
蓝司暔好似才觉得他反应过头了,看了看沐寒声,又看了看祖奶奶,端端的站着,道:“我习惯了自己上桌,吃饭还让人抱的是小孩,我都两岁了。”
瞧他那表情,好像他自以为自己是二十岁了似的。
沐寒声是习惯了的。
倒是陆婉华怔愣后,直笑,摆摆手让洛敏候着去。
蓝司暔这才抿着小嘴走到椅子边上,一手攀着餐桌边借力,一脚在椅子底的横杠上,手一发力,另一脚微微点地,一气呵成。
“蹭”一用力,转眼便坐得稳稳当当的。
看得陆婉华和洛敏直傻眼,那椅子可都快到他胸口了,就这么轻松上去了?
沐寒声笑,他得感谢蓝修对瑾儿的教导,男孩子,从小自立比什么都重要。
倒是陆婉华回过神,问:“司暔,你这功夫,蓝先生教的?”
蓝司暔点头,“算是吧!蓝爸不许别人抱我,说吃饭靠自己。”
他说得很淡,但在别人想象里,他这技能必定练了很久,想想起初,一个一岁多的孩子,为了吃口饭,在桌边蹦蹦跳跳的要上桌,不是好笑,是心酸。
“这蓝修对孩子,好像太严厉了?”陆婉华终于略微皱眉,她心疼重孙了。
沐寒声却淡淡的笑,“男孩子,严厉些好。”
可孩子总要长大的,吃个饭还那么费力干什么?
实则,蓝家的观念里,教育如军纪,让他自己上桌,不仅是让他吃一口饭,是要他明白自力更生,自强为重的道理,万一哪天家里没人,他想要吃饭,难道因为够不到东西而饿一天?
沐寒声自然是能明白的。
但他也明白老太太的心思,这毕竟是她重孙,金孙,若是在沐家出声,必定是喊着金汤匙长大,被老太太捂在手心里疼着的。
这么一想,蓝修带了瑾儿两年,甚好。
那一顿饭,沐寒声基本没怎么说话。
一直是老太太不停的问桌边那个奶娃,各种问题。
“第一岛潮不潮,会不会常生病?”
“蓝家佣人伺候得周到否?”
“都有什么喜好?喜欢什么玩具?”
“在荣京待一年半载可好?时常来看看祖奶奶?”
……
对于这些不停休的问题,蓝司暔显得很耐心,一说话,便也不进食,可见遗传了他娘极优雅的基因。
他答:“第一岛不潮,四季气候比荣京还柔和些,我常去蓝军军营胡闹,很少生病,祖奶奶放心。”
“家里佣人很好,照顾得很仔细,祖奶奶宽心。”
“我喜欢看金融频道,玩具大多是坦克、轿车,和游戏机,祖奶奶别笑话。”
“一年半载也是可以的,但看蓝爸的行程,司暔会常来看祖奶奶的。”
这一来一往,听得老太太笑弯了眉角,这孩子说得一字一句的,简洁又清晰,脑子清醒得很,每一句最后,总要乖巧的喊她一遍,真真是惹人喜欢!
这是哄得老太太极为开心了,可蓝司暔一走,老太太是哪都觉得不对劲,家里也空落落的。
越发想起了外访前还置气的孙媳妇,她这老太婆竟做了那么大一件糊涂事。
……
阅兵前几天,蓝司暔要求今年不过生日,等明年他妈咪回来再过,却想上街走走。
彩排准备紧张有序,蓝修抽不出时间,自是由沐寒声带着蓝司暔。
蓝司暔说想去外交部看看,他便开车带他过去。
“听蓝爸说,妈咪在这里很威风。”蓝司暔没进去,只是坐在车里,趴着窗户看。
威风?沐寒声浅笑,这是蓝修会用的词,但他妻子恐怕会不予赞同。
也点了点头,“你妈咪很厉害,不光是在这里,在荣京的整个政界,都难有人能及。”
小家伙浓密的眉毛一扬,一抹骄傲,因为他妈咪是个厉害的人物。
对此,沐寒声悠悠的笑着,你亲爹也很厉害!
安静的呆了会儿,蓝司暔转头,问:“明天阅兵,你不忙吗?”
其实想问,他是什么身份,真能兑现诺言邀请他来参加阅兵?这会儿连蓝爸都忙得脚不沾地,他竟然悠闲的陪着他逛街?
沐寒声摇头,“别人都在替我忙……你还想去哪里?”
蓝司暔想了想,没了。
又问:“我明天怎么出席阅兵呢?跟蓝爸一起,做第一岛来宾?”
沐寒声笑,“不,你的位置在我边上。”
而沐寒声的位置不在来宾席,也不在城楼前的领导席,是整个阅兵操纵后台的主席位,能一眼纵观全场,只是以往,他坐不过十几分钟。
这下蓝司暔没得问了。
两人却下了车,让古杨开着车在后边跟着。
“你不怕别人看见吗?”蓝司暔又问。
沐寒声侧首,“为什么怕?你放心,哪怕别人看了,也没那个张嘴胡说的机会,你很安全。”
好吧,心思被看穿了,蓝司暔抿了抿小嘴。
转过一个街角时,蓝司暔忽然说:“伊斯的秋末非常冷,听说西方边境的邻国有流氓骚扰,偶尔战乱,妈咪最近好像要去那儿。”
沐寒声知道的。
他的七万军队不是摆设,但她的行程无法干涉,只能保护,所以,即便边境混乱,无论哪一方,都不能伤她分毫。
“你妈咪告诉你的?”他淡淡的问一句。
蓝司暔点头,还忽然仰头:“你不会泄露出去吧?”
妈咪的行程是外访机密,但妈咪还是告诉他了,大概是以为他什么也不懂。
沐寒声浅笑,很配合的摇头。
“寒声?”蓦地,街角多了一个声音。
黎曼身边不知是几线的艺人,看着一大一小两个男人,表情甚少。
黎曼却已经诧异的走了过去,目光盯着那个小不点,这不是蓝修的儿子吗?为什么两人看起来……很和谐?
沐寒声坦然立住身形。
“好久不见!”她倒是客套,目光终于看向沐寒声的脸。
沐寒声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句,显然耐心不多。
可黎曼装作看不见,又上前两步淡笑:“我现在做经纪人,你知道的,正好有事经过,还以为看错了!”说着看了一眼蓝司暔,“咱们即将开发一个大型影视城,还没对外公布,我还想先告诉你一声,要不……找个地方谈谈?”
不论什么项目,都没有一来就沐寒声出马的道理,何况是黎曼介绍的?
所以他看似领情,却只一句:“这些事,言舒会去处理……”
正好旁边一群年轻人经过,黎曼避让他们之际,几乎往男人身侧靠。
蓝司暔小身影立着,皱了皱眉,仰脸,“大妈,你冷吗?”
大妈?!黎曼愣了一下,惊瞪的看向他,“你在叫我吗?”
“蓝爸说胭脂水粉太厚的,都是大妈。”某家伙一本正经,把罪名往他蓝爸头上扣。
嗯,世纪好儿子。
沐寒声立在一旁抿唇,一点点笑意在眼角挂着,有一种在替他娘守财的味道!
黎曼却皱了眉,“你这孩子,哪有这么说话的?”
实则,要不是沐寒声在,黎曼肯定臭骂这小子有娘生没娘养!
“那就是不冷了,礼仪来讲,你应该站得离他至少半米。”蓝司暔倒是一脸受教的样子。
继而,说他不会说话,那就换一句吧。
“阿姨,你很穷吗?”倒是把称呼改了,歪着脸,一脸纳闷。
小孩的思维有时候不连贯,但连起来挺气人。
嘿……“你哪看出来了?”黎曼眉头不松,她不是富婆,好歹衣食无忧,比一般人过得好太多了!
何况,对于她这种骨子里拜金分子不少的女人,这种质疑颇有侮辱的味道了。
蓝司暔却答了一句:“不然你身上布料这么少?难道是皮太厚?”
一会儿骂她是大妈,一会儿说她衣着暴露,一会儿骂她皮厚不要脸!
黎曼抓着包的手紧了紧,气得一张脸一阵青一阵白。
当然,都被胭脂水粉盖住了,也算替她掩饰了不雅的脾气。
沐寒声在一旁悠闲的站着,从脸色深沉,到闲适悠然,一手甚至插进兜里。
“看蓝修也一表人才,怎么教出来的孩子跟没爹娘……”黎曼实在忍不住的一句,说到一半,却忽然停住了。
因为她见了沐寒声蓦然森冷的脸,目光虽然只扫过她脸上一秒,却比秋末的风还凉,似乎冻住了舌根某根神经。
终于,沐寒声淡淡的一句:“童言无忌。”
是童言无忌,但另一层意思是,童言往往最真。
看着两人走远,黎曼气得猛吸气,又咬牙,沐寒声你果然够孬,领着傅夜七与别人的野种逛街?
气得踢了路边的绿化,黎曼才转身回自己车上。
可她今天的惊讶不算什么。
在阅兵仪式开幕上,隆重的一一介绍来宾时,她竟也见到了蓝司暔,就走在沐寒声身侧。
沐寒声是作为接见蓝军的人走进宫门,那个小野种算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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