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无不大惊失色。不同的是,苏日格惊诧之余,更多的是钦佩和感动。反观洵溱、阿保鲁等人,却是面露慌乱,顾虑重重。
“自从苏禾来到马场,整天魂不守舍,从未像今日这般高兴。”苏日格率先打破沉默,“你可以留下陪他,其他的事本将替你安排。”
“多谢将军……”
“不行!”
未等柳寻衣道谢,心事重重的洵溱突然开口,并于众目睽睽之下将他拽到一旁僻静处。
“洵溱,你……”
“苏禾可以不走,但你不能留下!”洵溱沉声道,“别忘记你答应我的事,如果你敢朝三暮四,我马上杀了你。”
“洵溱,我明白你的意思。”柳寻衣知道洵溱只是一时气愤,而非故意威胁,因此也不生气,反而满怀歉意地朝她诚然一笑,解释道,“大哥与我是结义兄弟,我二人曾对天立誓荣辱与共,福祸相依。如今,他因我而失时落势,郁结难舒,我于情于理……都不能袖手旁观。”
“你不能对苏禾的兄弟情义袖手旁观,难道可以对我的救命之恩、对少秦王的抬举之情置之不理?”洵溱嗔怒道,“我千辛万苦将你从临安救出来,费尽心机保住你的性命,千方百计帮你寻找苏禾的下落,难道……是为今日这般结局?”
“大小姐息怒!”见洵溱不依不饶地兴师问罪,自知理亏的柳寻衣讪讪一笑,连忙拱手赔罪,“你的恩情我没齿难忘,但大哥的恩义我也不敢置若罔闻。常言道‘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如果今天在这里喂马的人是你,我同样不会见死不救……”
“柳寻衣,我在和你谈论正事,你休要顾左右而言他!”
洵溱美目一瞪,严词训斥。然而,她在柳寻衣面前无论如何都端不起“大小姐”的架子,更施展不出在阿保鲁、萧阳这些人面前的威严。
对柳寻衣而言,他打心眼里对洵溱没有畏惧。因此,见气急败坏的洵溱脸色涨红,贝齿紧咬下唇的愤懑模样,他非但不觉得可怕,反而觉得有些……可爱。
此念一出,柳寻衣自己也被吓了一跳。心中暗骂自己糊涂,岂能认为洵溱这般狡猾的女人可爱?
虽然心里一个劲儿地告诫自己绝不能小觑洵溱,必须对其抱以忌惮,但他的双脚却不受控制地朝洵溱步步逼近,并抢在猝不及防的洵溱闪避前,先一步出手扶住她的香肩。
与其说“扶住”,不如说“按住”。只不过,柳寻衣的力道拿捏的恰到好处,令她动弹不得,却并未感觉疼痛。
“柳寻衣,你……你想干什么?”
听到洵溱的责问,神思恍惚的柳寻衣幡然醒悟,愣愣地望着近在咫尺的精致容颜,嗅着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幽香,意乱情迷的柳寻衣在心中反复质问自己:“是啊!我在干什么?我究竟在干什么?”
这一刻,柳寻衣多想打破二人之间的尴尬气氛。可他的双手、双脚却根本不听使唤,仿佛洵溱的身上具有一股无影无形却又难以抗拒的魔力,深深吸引着柳寻衣,令其情难自已,呆若木鸡。
“真是混账!”柳寻衣表面上平静如水,可心里却对自己破口大骂,“柳寻衣啊柳寻衣,你究竟在想什么?难道……馨儿的离开让你神智错乱,变得心术不正?还是……你身上流着洵溱的血,因此对她倍感亲切……”
“登徒子!”
“嘶……”
见柳寻衣一言不发,只是“色眯眯”地盯着自己,洵溱的心里七上八下,浑身不自在。故而脸色一沉,娇喝一声,抬脚朝柳寻衣的小腿狠狠一踢,登时将心猿意马的柳寻衣拽回现实,疼的他倒吸一口凉气,并下意识地松开双手。
“你踢我作甚?”
“你说呢?”洵溱冷哼一声,“你刚刚……为何盯着我发呆?”
“我只是……”柳寻衣方寸大乱,赶忙找借口搪塞,“只是在想如何才能说服你……”
“不可能!‘西律武宗’不是儿戏,袁孝他们冒着生死之虞在中原替你‘开疆扩土’,你身为‘副宗主’岂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其实,大哥只是一时想不开。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能劝他离开漠河马场。”柳寻衣信誓旦旦地保证,“如果我们现在离开,大哥一定对我万分失落。如此一来,他对自己当初的决定……必然怀疑更甚。”
“依你所言,你答应留下只是权宜之计,而非真心?”洵溱柳眉一挑,讳莫如深地笑道,“真想不到,一向光明磊落的柳寻衣竟也学的如此狡诈。”
“这不是狡诈,而是以退为进、是顺势而为,是……一种谋略。”柳寻衣眼神一暗,呢喃道,“曾经的我不懂谋略,自诩心口相一,必能以心换心,从而无往不利,达成所愿。可事实证明……世人皆有私心,并且人心在无时无刻地千变万化。如果不知变通,一味天真……结果只会像我一样落得身败名裂,无处容身。”
“苏禾对你可是赤诚相待,你这样‘算计’他……难道不会心痛?”
面对洵溱的揶揄,柳寻衣的嘴角微微抽动一下,声音颤抖地答道:“岂止心痛,简直痛不欲生!但……我本意善良,自认问心无愧,堂堂‘漠北第一快刀’绝不能沦为马夫。因此,只要能帮大哥重拾信心,就算让我做一次‘心机小人’又有何妨?”
望着神情黯淡,语气落寞的柳寻衣,洵溱知道他的“谋略”用的极不情愿,甚至万分自责。
但与此同时,洵溱也察觉到一些“不同”。仿佛……从今日的柳寻衣身上,她隐约看到一丝昔日的洛天瑾的影子。
既是融入血脉的睿智,亦是深刻骨髓的……狡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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