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你没有听到我刚刚说的话吗?”雁不归语气一沉,不悦道,“除柳寻衣和洵溱之外,其他的一个不留。”
“是……”
“等等!”见雁不归欲将洵溱的手下赶尽杀绝,谢玄难免心生唐突,沉吟道,“既然他们已无反抗之力,何不一起擒下?”
“府主莫不是在耍笑?”面对谢玄一本正经的提议,雁不归却忍俊不禁,“一者,柳寻衣和洵溱乃首恶元凶,抓住他们足以向天下英雄交代。至于其他的阿猫、阿狗,根本没人在乎。二者,这些人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而是身经百战的亡命徒,留在身边岂非后患无穷?”
“这……”
谢玄知道雁不归是对的,也明白自己站在贤王府府主的立场应该痛下杀手。但他毕竟是洵溱的“盟友”,如果任由雁不归大开杀戒而袖手旁观,难保不会在洵溱和少秦王的心里留下裂隙。
“府主生前与潘八爷交情匪浅,潘雨音是潘八爷的孙女,并且弱不禁风,她是不是……”
“府主何时变得如此妇人之仁?”谢玄话未说完,雁不归已颇为不耐地摆手打断,“潘雨音是潘初八的孙女不假,但从她决定帮柳寻衣的那一刻起,就不再是贤王府的朋友。府主生前待潘家情深义重,此女非但不知感恩,反而与贤王府的叛逆奸贼厮混在一起。是可忍孰不可忍!依我之见,潘雨音恩将仇报,罪加一等,应该立即斩杀,以保住潘初八的一世清明。”
“这……”
当谢玄踌躇不决之际,心意已决的雁不归猛然拔剑出鞘,不顾谢玄的惊愕,大步流星地朝依偎在楼梯旁半昏半醒的潘雨音走去。
显而易见,这一刻的谢玄虽然名义上仍是府主,但实际左右大局的人已经变成雁不归。谢玄欲盖弥彰,说多错多,非但不能扭转局面,反而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洵溱……”
心慌意乱的柳寻衣面露焦急,匆忙呼喊洵溱的名字。虽未明言,但深意已不言而喻。
他并非让洵溱做出取舍,而是让她想办法化解危局。
毕竟,以柳寻衣的性子,纵使可以对阿保鲁、萧阳的死活置之不理,也断不可能对潘雨音的安危弃之不顾。
此一节,不仅洵溱知道,谢玄同样清楚。
正因如此,当雁不归笃定杀心的那一刻,谢玄看向她的眼神渐渐由纠结变成凝重,再由凝重变成冷漠,最后由冷漠变成狠厉。
须臾间,时空仿佛静止,空气似乎凝固,在场每个人的思绪及心跳不由自主地停滞在一刹那……与柳寻衣对视而神思愈发纠结的洵溱,余光无意中瞥见面沉似水的谢玄,登时脸色一变,一个恐怖的念头映入脑海,令其精神颤栗,倒吸一口凉气的同时全身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发冷。
只需一个表情,心思缜密的洵溱足以猜出谢玄的计划。为保万无一失而早有预谋的……最终计划。
它不是最佳选择,更不是最稳妥的选择。恰恰相反,它是谢玄最坏的打算,亦是风险最大、变数最多、最没有把握的打算。
然而,它也是万般无奈之际,相机行事下最后的一道防线。
毕竟,柳寻衣和洵溱没有足够的时间与谢玄详细筹备今夜的计划,他们甚至连事先见面沟通的机会都没有。只能一边揣测对方的意图,一边部署自己的安排,同时暗中祈祷对方与自己不谋而合。
从始至终,只有雷震转交的一封书信,简简单单的时间和地点。至于其他的……只能依靠彼此默契配合以及双方见机行事。
今夜的追剿,宛若一场未经排练即登台演出的大戏。
从谢玄率人抵达潞州客栈的那一刻,好戏开锣,粉墨登场。这场戏中的任何一个人皆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哪怕上错台、唱错词、会错意,也要硬着头皮继续演下去。
因为今夜的台上不仅有“戏子”,更有“看官”。
如果让“看官们”看出一丝一毫的破绽,这场戏必将土崩瓦解,功亏一篑。
为保万无一失,谢玄早在行事前便已谋划上、下两策。
上策是,活捉柳寻衣,借故放走洵溱一行,最不济可以在押解途中制造机会让他们逃跑,以便日后里应外合。
下策是,万一事与愿违,不能名正言顺地放走洵溱一行,则……一不做二不休,“戏子”联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光所有“看官”,封锁一切消息,再由谢玄独自押柳寻衣回洛阳复命。
至于在清风和凌潇潇面前如何交代,又能不能交代清楚……谢玄并无把握,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缘由于此,当谢玄眼睁睁地看着洵溱一行无力反抗,雁不归又决意痛下杀手时,迫不得已的他只能动用下策,以一己之力斩杀雁不归及在场贤王府弟子,一个活口也不能留下。
此一节,才是他执意不肯让甘永麟及甘家弟子进入潞州客栈的真正原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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