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政委也是资深烟民,但此刻却婉拒了他的好意,凝重地举起手中的包:“张大,这是韩昕同志的包,之前拉在车里,车又停在界桩对面,侦查员送嫌疑人物品时送过来的。孙支看到包之后,立即安排人送这儿来了,委托我转交给你。”
现在是韩坑的个人物品,但搞不好就是韩坑的遗物!
张梦程顾不上抽烟了,双手微微颤抖,想接又不敢接。
杭政委能理解他此时此刻的心情,可现在有更重要的情况要通报,并没有急着把包交给他,而是指着包外侧夹袋上的一个孔说:“孙支看到包之后怀疑这是弹孔,就通过我们支队侦查队的同志询问侦查员当时的情况。
结果被他料中了,据当时在现场的侦查员说,那会儿雨下得很大,韩昕同志担心包里的充电宝和太阳能充电板淋湿,就把包反背在胸前。子弹是穿过雨披,击穿包里的换洗衣服,再击中他的。”
张梦程反应过来:“弹头被包和包里的换洗衣服挡了一下,威力没之前那么大,所以弹头卡在体内,没有形成贯穿!”
杭政委微微点点头,想想又指指胸口:“虽然被包和包里的换洗衣服缓冲了下,但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毕竟弹头在这儿啊,肯定不太好取。”
越是这个时候,越要镇定!
于政委连忙掏出烟,一边分发一边故作轻松地说:“别担心,主刀的黄主任是人民医院水平最高的胸外科医生,是人民医院的第一把刀,有个绰号叫黄一刀,一年不知道要做多少台心脏搭桥之类的手术,有他在肯定没问题。”
“这倒是,我岳母前年做手术,也是他帮着开的刀。”
……
张梦程不认识“黄一刀”,但现在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黄一刀”身上。
就在他点上香烟,掏出手机,准备给正在火急火燎往这儿赶的程文明和贺主任,汇报刚知道的这个最新情况时,于政委的手机突然响了。
“杨院长好,是我是我,你亲自赶过来了,太感谢了,万分感谢……好好好,我们马上过去!”
“于政委,谁啊?”
“院长,他让人来找我们,见我们不在等候区就打电话问的,赶紧过去,他在等我们。”
刚才焦急地等手术室里的消息,现在院长打电话让去,张梦程突然不敢去了,生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人民医院的院长和县高级中学的校长,虽然级别不是很高,但在县里却是最德高望重的人,县领导见到他们都要客客气气。
从外面调来的县领导倒没什么,土生土长的县领导,在人家看来真是病人家属和学生家长!
于政委不敢让院长久等,拉着刚掐灭香烟的张梦程找到正在找他们的一个医生,然后跟着医生走进距等候区不远的一间办公室。
上级对正在抢救的病人很重视,连政法高官都亲自打电话过问。
杨院长顾不上寒暄,一边招呼他们坐,一边直言不讳地说:“三位,我虽然一样不能进手术室,但我刚才在隔壁跟几位主任医师、副主任医师一起,看了一会儿手术视频。”
“我知道,你们的手术室里肯定有监控。”于政委忙不迭发烟。
张梦程则悄悄拨通了程文明的电话,坐在边上紧张的小心脏砰砰直跳。
杨院长既不抽烟,更不可能带头在医院抽,婉拒了于政委的好意,凝重地说:“伤者的伤势很重,我们通过回放抢救视频发现,他被抬上手术台时心跳又停止了。
遇到这样的濒死病人,如果像正常情况下那样做CT之类的一系列辅助检查,肯定会延误抢救时机,必须分秒必争!”
“后来呢?”于政委急切地问。
“李主任,你通过监控看过手术的前半部分,你最了解情况,你给两位政委介绍。”
“好的。”
站在边上的医生扶扶眼镜,不缓不慢地说:“黄主任的处置很果断,见病人不行了,当即在病人左侧第四肋间前外侧切口,紧急开胸探查。发现病人左胸腔积血约1800毫升,心脏肿大呈紫色,心包前侧壁上方有0.5厘米的裂口,上覆有凝血块。
于是切开心包,清理填塞的血液和凝血块,然后进行胸内心脏挤压,就是用手轻轻的揉捏心脏,经过大约两分钟的挤压,病人的心脏再次恢复自搏。”
心跳又停了,要胸内心脏挤压,想想就怕人!
程文明举着手机听得暗暗心惊,坐在他身边的贺主任紧攥着拳头,紧闭着双眼连大气都不敢喘。
李主任顿了顿,接着道:“病人心脏再次恢复自搏之后,黄主任进一步进行探查,发现病人左心室有约0.5厘米裂口,左肺静脉有约0.5厘米裂口。
立即指压控制喷血,用4号线迅速缝合修补左心室,并用无损伤缝合针线修补肺静脉。然后三通道快速输血、输液,经过紧张的抢救,病人的血压逐步上升。”
于政委急切地问:“这么说手术很成功,手术已经做完了?”
“没呢,哪有您说得那么简单。”
李主任今晚也是大开眼界,深吸口气,接着道:“之前的抢救,之前的手术,就像张院长刚才说的是争分夺秒。之前既没时间,并且考虑到他意识已丧失,黄主任在开胸探查和修补时都没麻醉。
现在麻醉了,并且麻醉基本已平稳,黄主任他们正在重新消毒铺巾,更换手术衣和手套,要缝合修补左上肺的那个裂口,疏松缝合心包并留窗口。
要冲洗胸腔,检查确认有没有活动性出血,肺膨张是否良好,有没有漏气,完了之后要放入先锋必一克,安置胸管,再关胸,也就是进行最后的缝合。”
见三个警察面面相窥不敢说话,杨院长接过话茬:“既有心脏穿透伤,又有肺静脉和肺组织损伤,幸亏送医抢救及时。如果晚三五分钟送上救护车,或者晚三五分钟送到我们医院,那这个手术就没继续做下去的必要了。”
张梦程缓过来,忐忑地问:“杨院长,这么说抢救过来了?”
杨院长摸摸嘴角,低声道:“手术还在进行,上半场的手术很成功,病人的情况算是稳住了,下半场的手术应该也没什么问题,但到底能不能真正抢救过来,以及术后能恢复到什么程度,我们也不知道,更不敢作出什么保证。”
李主任补充道:“像这样的病人,术后要进行冬眠、冰枕、降颅压治疗,要使用肾上腺皮质激素等药物进行脑复苏,甚至要把气管切开,要输血,鼻饲营养,要进行一系列抗感染治疗。”
“脑复苏,他胸口中枪,跟大脑又有什么关系?”
“心脏是做什么的,心脏就是供血的!病人心跳停止了两次,出了那么多血,而且肺静脉和肺组织都有损伤,脑供血和脑供氧严重不足,怎么就跟大脑没关系!”
张梦程紧张地问:“李主任,您是说有可能变成植物人?”
李主任挠挠脖子,犹豫了一下说:“现在可以确定心脏应该能够复苏,接下来就看脑复苏得怎么样。”
张梦程焦急地问:“怎么才能看出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看出来?”
“就看接下来七天,如果病人的神志能在术后七天内逐渐清醒,那就没什么大问题,不过神志清醒之后需要加强语言训练和肢体功能锻炼。”
“醒过来也说不了话?”
“受这么重的枪伤,做了这么大的手术,想恢复哪有那么容易,需要一个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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