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去旁边屋子洗了个冷水澡,整个人才算冷静了下来。
年后天气一日比一日好,寻常人脱去沉重的棉衣,总觉得即将迎来春暖花开。
可朝中却一件事接着一件事。
首先便是汪栗宠妾灭妻被人告到皇上那里,汪栗自然一番辩驳,转而矛头对向指摘自己之人,皇上竟然也向着那人,立即处罚了对方,降了官职罚了俸禄。
这无疑激发了汪栗以及非汪党人的斗争,弹劾汪栗的帖子如雪片一样多。
可汪栗手中握有兵权,就连皇上都忌惮几分,谁敢真的动他?
正值此时,两淮盐政更替,有人冒死告发前一任盐政贪污受贿高达二十万两白银,此事是密告,可不知道为何还是传出来风言风语,因着那被告发的盐政曾是汪栗的得意门生,这些年每次进京都要跪在宰相府门口给恩师磕头。
此事似乎成了众人敢怒不敢言的真相,纵然都知道汪家显赫富贵不已,可谁敢去质疑?
他们家底硬实,又得皇上赏赐无数,拔一根寒毛都够普通人家吃上一辈子了。
可在几日之间,两淮盐政一案连死十七个人,事情已经到了压不住的地步。
眼看着皇上要派人前去彻查此事了,汪栗把顾亭匀喊了过去。
“我会举荐你前参与查案,蕴之啊,老夫一向看重你,你可不要让老夫失望啊。”
顾亭匀跪在地上,声音平稳:“蕴之明白。”
汪栗呵呵笑了起来:“你与琬云迟迟没有儿女,但我依旧把你当成我的半个儿子一般对待,这汪家的东西,往后也自然有你的一份。可你也要记得保重好自己,若是出了什么事,可就享受不到喽。”
顾亭匀抬头看向眼前的人,那是像一座大山一般的人,他死死地压在无数人的头上,密不透风。
他可以随意地处死许多人,他的女儿也可以随意地欺压男子,看上一个玩弄一个,玩死了两个,也可以玩死第三个。
而如今,这是最后的通牒。
两淮盐案,他若是去了,生死未卜。
若他有本事替汪栗遮盖下这件事,从此会成为这世上另一个让人指着脊梁骂的人,若他没有本事遮盖下此事,要么替汪栗去死,要么被汪党的死敌弄死。
顾亭匀回到自己府上的时候,汪琬云又在等他。
自打她腹痛难以治好之后便不太出来了,也有个原因是听闻她娘与她父亲新纳的妾氏一事,心中烦恼,日日在房中发脾气。
但汪琬云知道,父亲母亲是会为她打算的。
盐案一事她已经提前知道了,此事来等顾亭匀,是胸有成竹罢了。
“夫君,自打成婚,你我颇多误会。父亲母亲是希望我们举案齐眉的,若是你不想去,我可以去求父亲。”
只要顾亭匀来求她,她便可以去求父亲。
顾亭匀安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汪琬云笑了起来:“我是真的喜欢你,为了讨好你我从未在你跟前说过一句重话。但我想你也知道,我曾经是如何对旁的男子的。我的耐心不多,我父亲的耐心也不多,顾亭匀,你以为你的才华过人,容貌俊朗,便能让我一直这样低声下气么?今日我们索性摊开来说,我们汪家是你斗不过的,你那个童养媳也是留不住的。顾亭匀,我等累了。”
顾亭匀冷笑一声,什么也没说,转身便走。
汪琬云面色也冷了下来,提高声音:“你若是死了,我依旧能嫁个好男儿,这是我给你最后的机会。”
男人并未停顿脚步,只留着一阵风。
汪琬云咬咬牙:“短命鬼!”
她就不信他不怕死,他们能成亲不就是因为他怕死,所以才答应的么?
她且等着,他必定还会来求自己!
上头下令要顾亭匀一同查案的旨意很快就到了,第二日顾亭匀便进宫去了,皇上与几位臣子商议了一会儿,单独留下了他。
如鹰一般的眸子紧紧地盯着顾亭匀,而顾亭匀跪在地上,从袖子里拿出来一份册子递了上去。
“皇上,微臣尽力了。”
三日之后,早朝之上,忠勇侯被皇上怒斥与人里应外合一手密谋了盐案,而忠勇侯一家世代忠心,除了老侯爷与小儿子其余男丁皆战死沙场,那小儿子才死不到三年,此时被人诬陷当场涕泪交加绝望之际便往柱子上撞了过去!
此情此景实在是叫人愤怒,群臣愤恨,那些原本唯唯诺诺不敢发言,甚至有证据也不敢拿出来的人瞬间觉得唇亡齿寒,若是长此以往天下真的要姓汪啊!
一夜之间,不知道多少证据和弹劾汪栗的奏折层出不穷地往上递,事情完全脱离了控制。
皇上越看越怒,却还是忍住了怒气,第二日便处罚了那些弹劾汪栗之人。
汪栗更是得意,却就在此时边关告急,大将军受伤,无人能战,紧急之下,皇上派了汪栗前去。
他这一去,许多事情无法再顾及,可现下却不去不行。
汪栗才走,党羽接二连三下狱,给他送信的人被一个个阻截,盐案再度开启调查,这一回顾亭匀没再参与。
之所以能有这样的结果,便是他数次来往于宰相府悄然探查到的关于汪栗的一些秘密。
其中最要紧的便是那个妾氏。
汪栗心底最深处的初恋情人的妹妹。
宰相府人心惶惶,汪琬云知道之后心慌不已,那忠勇侯的小儿子当初便是死在了她的手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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