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易先行一步,已然立在马车边,伸出手来做出搀扶沈亦清的动作。她原本避之不及,兀自想要自己扶着马车边沿顺溜着滑下来,只听见不远处传来陌生的男声。
曲封高声道:“这不是燕少将军,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来人长得倒是也算相貌端正,只是眉宇间总觉得透着些不正经的意味。他和燕云易的年纪相仿,甚至可能还要年长几岁,身着锦绣华服,周身的气度倒也符合纨绔子弟的打扮。
沈亦清眼观他的容貌模样,猜测其人应该就是沈顾春的丈夫曲封。这倒是与她的预想差不多,瞧着并不是善类。只是她心下稍有犹豫,最终决定顺从地跟在燕云易后面。
于是沈亦清默不作声地握住燕云易宽厚的手掌,随着他举重若轻地稍一用力,整个人轻盈地稳稳站在地面上。她也这才瞧清楚曲封有些狡黠的眼神,此刻他正有些直白地上下打量着自己。
紧接着,曲封举止有些不得体地凑上前来,紧盯着沈亦清说道:“这位就是我的小姨子吧?”
沈亦清倒还没来得及反应,燕云易反而抢先一步将她拽回自己身后,挡在曲封面前,冷冷地说道:“你不需要靠这么近。”
曲封有些扫兴地说道:“你我现在好歹也算是连襟,用不着事事都如从前一般拘谨。”
说话间,他却始终意味深长地盯着沈亦清,教她只觉得很不舒服,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
沈亦清直截了当地说道:“你看够了没有?”
曲封的脸上瞬时闪过一丝错愕,原以为沈亦清既是病秧子,也是任由他人摆布欺凌的软柿子,却没想将将开头就结结实实地踢上了一块钢板。他随即转换了一副谄媚的笑容,本想解释什么,可燕云易横亘中间,并没有要退让的意思。
曲封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略有些灰溜溜地领头向府里内宅走去。
望着这人的背影,沈亦清忍无可忍地抱怨道:“大小姐怎么会嫁给这种人!”
屏儿小声提点道:“小姐,您小点声,别让旁人听见了。”
沈亦清气愤道:“你看见他刚刚盯着我的眼神没有,我跟你说这个人绝对有问题。”
燕云易闻声,不由得侧目而视,正看见她气呼呼涨红脸的模样,只感觉有些忍俊不禁。随即,他赶忙轻咳一声以作掩饰,表面上匆匆与林昊商议什么去了。
这边沈亦清可没心思计较旁的,她只隐约觉得这个曲封实在有些不怀好意。稍后见到沈顾春,一定得想个办法和她说道说道。
外面看起来,曲家是比不上荣远侯府占地面积大,又足够宽阔敞亮,可内里也是别有一番奢华。且不论府中下人的吃穿用度,便是一应家私也多有珍藏,随随便便拿起一个小玩意儿都价格不菲。
毕竟曲明老将军经历过大梁鼎盛时期,也曾是炙手可热的将才,所获金银财帛赏赐不计其数。只是昔日俱往矣,不知经历了多年的不得志,如今再次征战沙场,又会是怎样的心情。
穿过曲折的门庭与花园子,好一会儿便到了里间的会客厅。燕云易随着曲封去见曲明老将军,沈亦清自然能够分出身来会一会这个闻名不如见面的沈顾春。
虽则她早有了心理准备,曲家的宅院必然不会像荣远侯府一样外紧内松,瞧着高门规矩多,可清秋苑关起门来想怎样过日子都由得自己做主。可是,沈亦清还是被曲家内宅的高墙吓了一跳。
不但如此,转过高高的院墙,她和屏儿随着曲府的丫鬟在回廊中转悠了好一会儿,才在僻静的东南角望见有些凋零的小院子。院子里,四四方方的绣楼,严丝合缝地围出一片狭小闭塞的天井,似乎是住在这里的人唯一能够仰望天空的机会。
沈亦清不由自主地顺势仰起头,只觉得压抑得难以呼吸,她难以想象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生活,每日会是怎样的心境。
“清儿,是你吗!”
正当沈亦清高昂着头浮现连篇之际,正听见左侧高高的绣楼上传来惊喜的呼喊声。她应声望过去,只看见一个形容有些沧桑憔悴,却目光灼灼的女子。
她还没说些什么,倒是屏儿赶忙惊叫起来:“大小姐!小姐您看,是大小姐!”
这是沈亦清第一次见到沈顾春,与她想象中那个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才女不同,虽说隔着些距离,可她身上洋溢着暮色沉沉的气息却分明散发出来。她才不过二十上下的年岁,这种迟暮消沉之感不该是她这个年纪的人应该有的。
顷刻间,沈亦清隐约能够听见楼梯上“咚咚咚”的声响,不疾不徐,却连节奏声都好似透着喜悦与欢欣。
沈顾春临近最后的楼梯时,却刻意放缓了脚步,她捂着胸前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方才剧烈跑动连带着脸上充斥的绯红反倒衬着面无血色的脸庞多了几分颜色。沈顾春兀自用手捋了捋发额鬓角,她希望沈亦清见到的依旧是记忆中那个温婉沉着的自己,于是极力保持着恬淡的神情。
只是,她的心里其实也很清楚,一个人的生活阅历都会在自己的面容样貌、举手投足以及眉眼神态之间表露无疑。可沈顾春的方方面面,都只在传递一个信号:她过得很不好。
沈亦清观察入微,却并不想戳穿一些残酷而冰冷的真相,只得怜惜而关切地望着沈顾春。
她原本担心自己会露怯,三言两语之间就让沈顾春意识到她不是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嫡亲妹妹。只不过,这一刻她忽然摒除了全部顾虑,只想要好好地陪着她一起说说话,无论是以什么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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