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惭愧,虽然他们祖辈吃过不少苦楚,家训也是让后人要不怕辛苦,但到了英国公这一代,已经是含着金汤匙出身了,虽不至于像京城纨绔那样骄奢淫逸,但日子那也是过得很舒坦。
说到吃苦,英国公还真不如萧世南。他早先甚至还想着萧世南练过拳脚,当苦役不过是做点体力活,虽然会辛苦一些,但对习武之人来说应该不算什么。
听了沈时恩说了才知道,原来苦役的日子那般困难,不仅是体力活,衣食住行方方面面都是极为辛苦的。
萧世南很少得到他爹的夸赞,此时便有些羞赧地垂下眼,说:“真不算什么,爹别夸了,我都不好意思了。”
他若是为了过去受到的苦楚而埋怨哭诉、怨天尤人,英国公或许还不会这样,可他是真的并不觉得过去的苦难需要大肆宣扬或者褒奖,越发显得难能可贵。
曹氏亲热拉着大儿子的手,笑道:“你这孩子也傻,你爹嘴里难得有好话,让他多夸夸你才是。”
英国公被曹氏说的一臊,“我哪有?”
萧世南看着气氛好,胆子也大了,调笑道:“有的有的。”
英国公蹙眉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样。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大概是萧世南小时候带着萧世云玩,然后萧世云落水了,醒来后说:“别怪哥哥,他不是有心的。是我们玩闹起来,他才没注意分寸。”
当时萧世云不过五岁,瘦瘦小小的人儿惨白着脸却知道给哥哥求情。
而七岁的萧世南却一问三不知,连弟弟怎么落的水都说不清楚。
当时英国公虽然知道大儿子不会做出故意戕害弟弟的事,但就是觉得这孩子莽撞过头了,还不如小两岁的弟弟懂事。不能再那么捧着了,得对他更严厉一些,督促他成才。
后头萧世云的身子也没受到影响。如今想来那真的是小的再小的一件事。
英国公失笑地摇了摇头,有些内疚地道:“爹对你期望大,所以对你比对你弟弟严厉,你知道不?”
萧世南茫然了一瞬。他当然不知道啊!
世子的位子都给弟弟了,还对他期望更大?
不过他已经不纠结立世子的事情了,就也没反驳,只是笑了笑。
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说起话来,沈时恩和姜桃两个引话题、敲边鼓的也功成身退,起身告辞。
而坐在一旁的萧世云脸上神情阴晴不定,宽袖下的拳头紧紧握着。
早些时候他和他爹娘一道过来的,但是他身子比常人弱一些是改变不了的事,坐了半个多时辰的马车已经让他腰酸背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爹娘和哥哥笑逐颜开地赛马。而连骑马都不怎么会的他只能远远地当个局外人。
后头等他娘跑完一趟回来,他就赶紧跟了过来,在外头听到姜桃帮着萧世南邀功、诉苦。
正怒火中烧之际,他哥哥回来了,他娘心疼地嚎啕大哭。
他觉得不能再坐以待毙,等到他爹回来就赶紧说那些话引他发怒,偏后头姜桃和沈时恩你一言我一句的,解释清了来龙去脉不说,还把他哥在外头经历的那些事儿全说了出来……
眼前他爹娘的作态和上辈子一样,好像眼里只有他哥哥似的。
萧世云忍了又忍,但还是压不住心底的惶恐和愤怒,唯恐自己表现出来,等沈时恩和姜桃出去了,他也跟着起身,说想去透透气。
曹氏正是听不够萧世南说话的时候,听了他的话也没多说什么,只让人去拿了披风跟着他,让他别再外头吹了凉风。
萧世云僵着脸笑了笑而后就出了去。
一出了去,他脸上的假笑顿时消弭。
……
而姜桃和沈时恩虽然早他两步出来,但出来后沈时恩见四下无人,就戳着姜桃的腰说:“就你皮,我看姨母的眼睛稍后得肿成核桃。”
姜桃一面躲一面笑着说:“咱们小南那么好,受了那么多苦,她做娘的本就该心疼。只可惜没事前说好,你后头说的一点都不煽情,不然换我来说,肯定让他爹也跟着一道哭。”
沈时恩想到英国公那张英伟黝黑的脸,又设想了下他如曹氏一样嚎啕大哭的模样,笑得越发厉害了。
“我能懂你的意思,顺着你的话说就不容易了。怎么还挑剔我说的不够煽情?”
“这种默契不是应该的吗?不然咱们这么久的夫妻不是白做了?”
两人正小声笑闹着,萧世云出来了。
他没想到门口还有人,脸上的阴鸷神情就落在了姜桃眼里。
姜桃方才还心情很好的,见了他这样就气不打一处来。本来为了家族出去受苦的是萧世南,萧世云反而占了他的世子之位。得了便宜,多少该对萧世南这当哥哥的有些愧疚吧?
怎么看这样子反倒像是他成了被亏待的那个了?
加上他之前故意那引战的话,姜桃脸上的笑也淡了,对着萧世云就道:“小畜生!”
萧世云猛地见了他们也有些慌,正要端起假笑就听到了这声喝骂,他又惊又怒正要发作,就看姜桃边说边越过他去,走到那空地上雪虎面前,拍着它的脑壳骂道:“一眼不看你就这么没数!”
雪团儿确实是皮的没边了,姜杨和小姜霖一直在看台旁的空地上学骑马,它就故意扑上去吓马。
那马虽然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哪里经得住老虎的吓,嘶鸣着胡乱踢着马蹄。
不过因为有经验丰富的马夫在,姜杨和小姜霖也没从马上摔下来,反而小姜霖还觉得挺有趣的,咯咯笑个不停。
“畜生嘛,就是这样的。”沈时恩深深地看了一眼萧世云,而后也抬脚跟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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