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信若知仆从内心所想,必定回上一句:“我可太清醒了。”
和福昌驸马,卫信往来过几回,对此人也有几分了解,以他的性情,是必不可能做出死缠烂打、穷追不舍甚至于……额,对他三嫂磕头求爱不成以致变态这类行径的。
就,不说宋驸马做不出来,这就不像是个正常人能做得出来的,多少带点病。
但外人才不管内中真假,不对付的上赶着踩一脚,不相关的随口做笑料。尤其宋驸马是大梁的头面人物,是天下皆知的无双公子。
天呐,高风峻节的文坛名流,竟是个混账,是个不择手段、得不到就想毁掉的疯子。反差过大,又涉及男女情爱,就太容易让人印象深刻了,以至于谁都得叨叨上一句。
她三嫂这一出,可怜见,他估计宋驸马得有三十天不敢出门了,正面形象崩得渣都不剩。
而他三嫂呢。女子名声是宝贵,但她三嫂本来名声就不好,污水加墨,有什么所谓,反正都不好使了,自己开心就好咯。
相较起来,三嫂对他只是私下里的警告,这如何不是手下留情呢?
卫信一路心情复杂地去正院向秦夫人请安。
秦兰月心梗了一夜,扮不出母慈子孝,再想到自己受气叫苦,卫老六这没用的东西,还天天对沈云西毕恭毕敬作揖,她更堵得不行,茶都没给,直接给人吃了个闭门羹。
可又顾及卫老六是潜力股,得稳着,还是让大丫头绿芯亲自去送了送。
不但国公府内外因这事沸沸扬扬,皇宫内也传进了风声。
这厢朝政殿说完朝务政事,庆明帝回到宣和殿处理奏章,拿起的第一道就是吕老太傅奏,道是福昌长公主目无王法,不修己身,在公主府暗设毒计,纵兽伤人的事。
庆明帝将近知命之年,生得长脸长须,常半眯着眼,人倒是不特别显老,但那精气神儿,却是暮年沉沉的老态龙钟。
他看完折子,又丢下手,看下一道折子,是原御史奏,再一下道安国公奏,全是为了同一件事来的。庆明帝人斜斜歪在御椅上,任折子摊在案上,关着眼半天没有朱批。
大太监田林往后宫送东西回来,还以为这老陛下睡熟了,正要去取貂毯来,就听上头声音问道:“朕记得安国公府的沈夫人是裕和的女儿吧,论起来也是福昌的表侄女。”
田林躬到御案来,边奉茶边堆笑道:“陛下记性好,是没错。”
庆明帝:“为了个男人,她倒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做也就罢了,既做不妥,又善不了后,闹得自己受罪且下不来台。还不如不做。”
田林心道可不,福昌长公主这是学了她哥的性子,走了她哥的路子,却没学成她哥的手段本事,活活儿的一个半吊子。
庆明帝又不说话了。这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他在想怎么将这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给掩过去。
元福昌和庆明帝是一母同胞,他二人乃先帝万嫔所出,万嫔没福气,二十几年前就去了,当今殷太后是他们的嫡母。
论血亲,子女这种东西他多的是,不够还能再生,但亲妹却实打实的就这一个,还是他亲手带大的,再加上元福昌又惯会投他所好,他自也是越加爱护。
“福昌还小,又生性单纯,若非奸人谗言,又怎么会一时行差踏错。这是驸马的大过错。传朕口谕,福昌长公主闭门自省不得出,驸马杖十,卸职,并着其亲至国公府负荆请罪。”
田林应诺。
宫中内侍径往长公主府传旨。
..
宋修文奉命到安国公府来请罪时已经是两天后了,据说是因为身体不适,虽有圣令,还是逼不得已才推延至今日,他遮头遮尾地一下马车,叩响了卫家门上的铜环。
宋修文一到,沈云西就接到老太太叫人送来的消息了,叫她去堂上坐。
彼时她正和院子里的姑娘们在啃卤猪蹄,卤香软烂,一口喷香,边吃着还边惦记着锅里的卤鸡蛋卤海带冬笋、豆腐豆皮。沈云西好难才舍了手上的好食,往中堂去。
中堂里,老太太安国公坐上首,除了卫邵外,当日在长公主府参宴的大夫人二夫人卫芩都在。
沈云西问好后才落了座,宋修文就到了。
今天的宋修文和从前大不一样。
沈云西定睛看,明明才隔三四日,人就消瘦了一大圈儿。
他脸上并没有伤处,却青白黄蜡的,鼻梁两边吊着黑乌的大眼袋,底下嘴皮子干出了裂缝,没说话也在发抖。
他两眼也发直,像是承受了巨大的打击,往里走来时被人扶着,两条腿虚荡荡的晃悠,像岔开的圆规放在纸上,作人走路,一蹬一蹬的,虚弱又不协调,仿佛随时都要倒下去了。
长公主看话本子后和宋修文闹了起来,沈云西是知道的,卫芩在吕小姐处吃完瓜后就往府里传了。
所以长公主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宋驸马怎么就变成这副虚样了?好奇心很少的沈云西都不由升起了极大的好奇,更别说二夫人她们。
宋修文拖拖沓沓地行礼,又颤颤巍巍地向女眷们请罪。
人都这样了,大夫人倒也没做刁难,到沈云西这里,她接过宋修文递上来的赔罪礼,手掌一触,一副副画面瞬地展开,她没忍住嘶的发出一声气音来。
却原来那日福昌长公主明了真相,怒极之后差点没把宋修文掐死,但掐到一半,她又冷静了。
元福昌背光坐在房中,身上的乌云金绣裙黯淡无光。她将那话本子又从头到尾重新翻了一遍,翻到一个女人就问一句。
宋修文还想犟一犟不肯认,习惯性就要说慌话糊弄,但他身边的小厮,连同秋雁已被吓破了胆,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沈氏话本子写得分毫不差,她什么都清楚,本宫却瞒在鼓里。你倒是什么都不瞒她,看来还真是爱她爱得无法自拔啊。”
元福昌说完这句,突地站起来,腿伤上浸出了血,她都不觉得疼,她边走着,边鼓掌,阴森森地又说道:“好好好,好一个风流郎君。”
接着便叫人扒了宋驸马的裤子,并遣人把迷晕的母狼送进了房来。
“你总嫌我蛮横善妒,现如今本宫便如你所愿……做个贤妻。”
她挥袖转身,对上宋修文惊悚的面孔,嘴角牵出一缕怪笑,端的是诡异难言。
只见她指着母狼,说道:“驸马,这是本宫给你纳的第一小房小妾,择日不如撞日,即刻圆房吧。”
当是时,宋修文是神魂飞荡,汗毛倒竖,魂儿都差点吓没了。
他晓得他和其他女人之间的关联,一旦事发,元福昌肯定会发疯,但他没料想这个女人会这么疯!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要他和一头狼……?
宋修文如何肯,搂着裤子求情。
gu903();福昌长公主冷眼瞧着,爱之则欲其生,恶之则欲其死,这个男人已经脏了,已经不够资格叫她心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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