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三叔公横眉立眼地骂她:“你还哭,你有什么可哭的,郡主娘娘都没哭呢,我们这些被你夺了家产的都没哭呢,你拿了俺们家那么些好东西,你还有脸哭!”
“青天老爷!”秦家三叔公往前一拱,“和奸已经定了,还有他们谋财害命的事儿呢!”
王县尉喝道:“把证据摆上来。”
秦家三叔公梗了梗脖子:“都和奸了,他们肯定就谋财害命了。”
王县尉:“那没有道理,得有证据。”
秦家三叔公不服气地还要辩驳,被身边小辈一扯:“三叔公,没甚么所谓的,只要定了和奸,作实了他们通连,立业叔留下的东西,我们也能取回来。”
秦家三叔公这才消停了。
王县尉又问:“还有要说的没有?”
堂中安寂。
王县尉便一拍惊堂木:“那本官……”
伴着王县尉的话,沈姑母的哭声渐渐大了起来,呜呜咽咽,悲悲切切的,哭得沈万川的心都碎了。
他端着的肩颓然一垮,像只丧家犬一样仰首向王县尉说道:“这些年都是我逼她的,与她无关,一切都是我的罪责。”
沈姑母哭的声儿更大了,抽抽噎噎地叫了一声哥哥。
沈万川更是心痛如绞,在他的记忆理,传茵一共只这样痛哭过三回,一回是她被迫远嫁洛北,一回是秦立业病重那年他们在洛北相聚,她喜极而泣,最后一回就是这次了。
次次都是因为他!
沈万川肝肠寸断,箭步往前一站,再次重申叫唤道:“是我逼她,我强迫她,她一个弱女子如何反抗得了,她无罪!”
本朝律例,同产“相与奸”与“强与奸”,这两者是不同的。前者血亲和奸,男女皆有罪,但如果是后者强与奸,则处其强,弱方受害者无罪。
沈万川这话其实就是想把这案子从前者扭转为后者,将所有的错都揽在自己身上,护下了沈姑母。
他毅然为爱担罪,没人觉得感动,裕和郡主甚至觉得泛恶心。
沈云西却是支着右手托了托脸颊,心道她这位姑母真的很识时务,从前是,现在也是。她唔了声,对沈万川的选择毫不意外,只是希望他不会后悔。
今天这场案子就到此结束了,沈万川虽认了罪,但碍于对方侍郎高官,王县尉不好判处,正好殷白夜就在这里,便当场将文书卷宗移交大理寺,由大理寺上表宫中再行定夺。
殷白夜啧啧称奇地押走了沈万川,沈云西陪着裕和郡主回府去。
他们都没再管留下的沈传茵和秦家人。
一上了马车,裕和郡主整个人都泄了力,她靠在女儿身上,额上布满细汗,没了在公堂上板着的气势。
沈云西给她擦汗,“母亲和秦家三叔公怎么会联系上的?”
裕和郡主扯出一缕虚弱的笑,拉住她的双手拍了拍,“你啊,自卫家老太太寿宴上闹了一场后,越发刚直了。看起来安静乖巧,实际愣冲冲的。”
“看你那日对他动手,却又没向你外祖母声张,我就知道你必是要揭开闹大的。可你和他之间的父女血缘,无论如何都是绕不过去的,你虽看到了他们的阴私丑行,却不能由你这个做女儿的来第一个挑开。外头的人会骂你的。”
哪怕她根本没有错。
沈云西怔住:“您是怕我上堂给那秦家三叔公做人证?”
裕和郡主点头,替她正了正簪。
妇人温婉如水,却烫得沈云西心头发热。她这回虽没打算上公堂,但有时候做事确实挺虎的。
在她看来,这一世是她捡来的,便是一天不活,她也是赚的,所以她什么都不怕,也不爱受气,只要自己舒坦,大不了也就是一死,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她末世那几年都是一个人,一人吃饱全家不愁,从来都不需要顾及别人的。
她埋在妇人肩上,想了想,小声地交代:“可我还写了他们兄妹的话本子。”
裕和郡主揽着她一笑:“写了就写了,你又不用他们的名字,这倒不怕什么,既能恶心他们,又能给你赚些家私,不写白不写。”
沈云西听罢,掩着自己的脸,也弯着眼笑了。
这边马车上母女说说笑笑,裕和郡主的心情也渐渐雨过天晴。
而那头沈万川被殷白夜关进了大理寺的监牢里,巧了,正好和宋修文同住。
都是在沈云西或间接或直接的帮助下,住上公家房的两人,面面相觑。
宋修文最先反应过来,举起没刨完的馊菜饭碗,一下子就拍在了沈万川的脑壳上。
他可还没忘,沈云西、那个害得他受尽痛苦沦落至此的女人,就是这老匹夫生的好女儿!
沈万川本来意懒心灰,什么都不想理,结果一进牢房就挨了一榔头,一看敲他的人竟是宋修文,再想到公堂裕和郡主损他的那句“你和福昌驸马是一胎出来的吧”,勾得火也冒起来了。
他堂堂侍郎,又是王府郡马,能受这气?提起一脚就踹了上去。
宋修文也想,他堂堂无双才子,又是长公主驸马,就更不能受这气了,捏起拳头也抡了上去。
两人在众多狱友的喝彩声下,扭打在了一起。
今天的大理寺监牢,又是热闹的一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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