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老师就骂看库老汉说:“你个老色鬼,守个棺材铺还不省心。一天是坟地里卖绣鞋——只伺候女鬼哩。看你这些烂棺材板,哪一个倒够尺寸。真格是只寻着装你小姨子、装你碎表嫂哩。”
看库老汉说:“你也是个女鬼哩,唱了一辈子的旦。你以为男鬼那边还要你?信不信,你老苟死了,保准还得朝我这儿走。我也保证,给你寻副能伸直腿脚的好棺板。”
“这老棺材瓤子咒我哩,这老棺材瓤子咒我死哩。”
没等苟老师把话说完,古存孝老师就问:“哎,存忠,我真格没弄明白,你吹火哩,咋把后脖根给烧成这样了,咋吹的吗?”
苟老师说:“唉,那时小,师父只说吹火是唱旦的‘绝门独活’,说要给我教哩,可就是不教。师父演《游西湖》,我就在旁边看。也看出了一些窍道,就找地方偷着练呢,结果,不得要领,大夏天的,光着身子吹,脖子上、脊背上,到处都漏的松香粉。到吹第三个‘包子’时,一下把身上的松香全引着了。我只顾拍打前边的火,后边就烧得嗞嗞地直冒烟。不光脖子,脊背上也有好几块疤呢。”
看库老汉说:“那后来师父就给你教了?”
苟老师说:“不教我能吹火?看你问的这屁话。”
两人一斗嘴,大家又乐了。
看库老汉说:“唉,青娥,赶快跟这老狗学,再不学,阎王就把他叫走了。嫌他男不男、女不女的,留在这世上丢人现眼呢。”
易青娥就是在这里,跟苟老师学了几招吹火。她后来想,也许这就是天意,她要不在棺材铺里跟苟老师学这几招,兴许一辈子,就与这门绝活儿无缘了。
宁州剧团大概从来没有像那段时间一样,里里外外都在排戏、赶戏。易青娥在团里排完《白蛇传》,晚上,几个老艺人到棺材铺加工《鬼怨》《杀生》,她又赶到那边去看戏、练戏。并且抽空还得学吹火。封潇潇几次找她,希望能有时间在一起对对戏,她都回绝了,说有事。说实话,她心里是想跟潇潇在一起的。有时还特别想。但她得忍着。她宁愿到棺材铺里一个人练,也不想招闲话,惹是非。她觉得自己活着,已经是够累够麻烦了。
周玉枝自从被古存孝降到青蛇B组后,就不太到排练场去了。而惠芳龄却是跟打了鸡血一样,日夜闹着要跟易青娥练戏。易青娥不太愿意为这事,跟周玉枝闹别扭,就尽量把惠芳龄也回避着。可晚上她即使回宿舍再晚,惠芳龄都要缠着对戏、过戏。每到这时,周玉枝即使睡下了,也会一骨碌爬起来,一人到院子里一坐好半天。周玉枝说,她一看见惠芳龄那碎戏霸样儿,就犯恶心。弄得易青娥处人,越来越难了。
《白蛇传》终于如期彩排了。在县城引起的轰动,不比《杨排风》小。但只对外演了两场,就拆了台。一是要保证演员的精力,“好钢”得用到会演的“刀刃”上。二来,中老年组的五个折子戏也要彩排。彩排那天晚上,《鬼怨》《杀生》都没上。古存孝老师给朱团长解释说:大家都顾了《白蛇传》,没顾上排折子戏。只能到地区“台上见”了。其实,易青娥知道,他们在棺材铺里,是化妆彩排过好几次的。并且让她舅来看过,还让她舅带着鼓板来敲过戏呢。最后他们觉得,有好些地方不到位,提前亮相,害怕把“老哥儿几个的牌子砸了”。商量来商量去,决定还是先不在县上亮这个相的好。到地区演出还有几天时间,他们认为一切都来得及练,来得及弥补。
团上自是相信几个老艺人的水平了。
一切准备停当后,前站就出发了。
可就在大部队要出发的前三天,院子里又发生了两件事。其中一件,差点把去会演的事都搅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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