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继先从背篼里拿起干粮袋，随王伯伯到厨房洗完双手后，将干粮掰碎放到刚烧好的酸辣汤里，狼吞虎咽地吃完。然后，俩人又回到堂屋。王进贤点燃供桌上的桐油灯，抢先问道：“你在外这么多年，学到啥子手艺了？快、快说给我听听。”

汤继先向王伯伯仔仔细细地讲他这六年多在河陆县经历的一切后，特别强调，他向庞记川菜馆的庞师父和师娘作出的保证：“这次回山谷，卖掉自己家的房屋和田地的钱全部给师父、师娘。只要他们的儿子庞明义一考上秀才，他们便到没有私塾堂的乡镇去买房，办私塾堂，让明义哥哥到那里去教书。我就在现在的庞记川菜馆实现我的心愿……现在钱没有了，我得赶快回县城，想办法挣钱……”

王进贤不等宝儿说完，急忙将宝儿离开山谷后，四天内在家院门前发生的事情；以及其后，宝儿爸救活的那个娃儿的父亲，为宝儿爸修坟立碑之事，都原原本本讲给了宝儿听。当王进贤讲到被宝儿爸救下的娃儿的父亲，让他妹夫收了镇上的绸缎生意，改做一个店面：一半边卖油盐，一半边卖针头线脑布匹的杂货铺时，汤继先脑子里很快浮现出与他同行回山谷的父子俩。他急切地问：“那杂货铺老板的内兄叫啥子名字？”

王进贤不假思索地回答：“大名叫庞诚，你爸救的那个男娃儿的小名叫水牛。山谷人从不叫他大名，都叫他水牛爸。这个水牛爸真是个恩怨分明的汉子。他听我说你爸曾说过，只要你考上秀才，就在山谷办个私塾堂，让山谷的男女娃儿都免费到私塾堂读书之事。水牛爸当时就告诉我，他曾在镇上私塾堂读过三年书。就是因为从山谷到镇私塾堂这段路不安全，他才没有坚持读下去。他说要是有人在山谷办个免费的私塾堂，那该有多好！于是，他回去不久，便让水牛到镇上和妹子的娃儿一起，到镇上私塾堂读书，水牛将来考上秀才，回山谷到他办的私塾堂教书，以实现你爸的心愿；妹子的娃儿做郎中，专攻现在郎中不能治、治不好的病。他不只一次跟我说，你学手艺，若需要钱一定去找他。他就是卖房子、卖地也要帮助你。”

汤继先听着听着，顿觉全身热血沸腾。他没想到，他爸爸的死，能让这山谷一个普通农民，以自己的实际行为，树起这么两个大目标。这两个目标真要是在中国各地实现了，我们祖先几千年传下来的文化和医术一定会更加发展和普及呀！教育出多多的“仁义礼智信”的好人、善人；狂犬病之类的不治之症成为历史，永远踩在中国郎中的脚下。

汤继先虽然对水牛爸准备倾全力对他进行帮助的许诺万分威激，但他是绝对不会接受的，父母及私塾堂启蒙课受到的教育，决定了他这一生无论做任何好事，都不求任何回报。于是他向王伯伯表示：“水牛爸是个明事理的好人、善人。我爸离世后，这个人已全身心地为世人做了不少好事。要实现他的两个大目标，是需要钱的。我多么缺钱，也绝不向他开口。更何况，我做人的准则也是绝不允许的。王伯伯，你千万不要把我需要钱的事告诉给水牛爸呀。你们见面他要问起我，你就尽量拣好的说。”

王进贤仍然十分担心地问：“你回县城后，靠做啥子活儿挣钱呢？要是靠到别的饭馆当厨子挣钱，你还不如就到离山谷最近的县城那家最有名气的饭馆去做大厨呢。这样我们还能经常见面……”

汤继先立即否定道：“不行，不行，绝对不行！这样，我师父、师娘会误认为我回山谷卖了房屋和田地后变了心，不再兑现我对他们的承诺了。我当厨子挣钱，也得回到河陆县去，在师父、师娘能看见的地方，让他们放心呀！”

王进贤想了想，也是这个理，只得顺着宝儿的心意，脱口赞叹道：“宝儿啊，宝儿，几年不见，你真是长大成人了！做事想事都那么在理。真是艰难困苦磨炼人啦！”

“王伯伯，豹子哥他的个子长得肯定比我高吧？他结婚了吗？你有孙子了吗？”

汤继先突如其来的问话，顿时让王进贤的脸色阴沉了下来，布满血丝的大眼睛闪着凄楚的泪光，好一阵说不出话来。汤继先见状，一股凉气从头窜到脚。他下意识想到，他的豹子哥肯定遇到了天大的难事。他急切地问道：“豹子哥怎么啦？”

王敬贤振作起精神，语意深长地说：“我的豹子儿已经顺顺当当迈过了人世间生死攸关这道坎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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