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晚上，收生意后，继先的师父、师娘提着师父早上买的红布到了龚家。他们刚迈进龚家的堂屋门坎儿，就被红莲在堂屋东南角长条书桌前，教兴国打算盘吸引住了。俩人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走到他们的背后，看着兴国念着红莲给他写的珠算口诀，拨拉算盘珠子。有一处拨拉错了，红莲立刻予以纠正。直到石敬兰从卧室出来，见到他们，同他们打招呼，红莲和兴国才回头吃惊地看着他们。

石敬兰见师娘手上提着的礼品袋，知道他们是来提亲的，便叫兴国到书房上面的凉亭跟他爸一起习武去。兴国走后，石敬兰请二老坐到方桌靠南墙东西两边的椅子上。她同红莲坐在方桌北边的长条凳上。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直眉瞪眼地望着二老。

师娘笑逐颜开道：“我们俩今晚是来为我们家继先徒儿向你家红莲女儿提亲的。”师娘说罢，将放到桌上的礼品袋递给石敬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们只买了几尺红布作为聘礼……看你们还有啥子希求？我们尽量……”

石敬兰连忙接过话茬儿：“我们没得任何物质上的希求。你们买这些红布花的钱，很可能就是你们存到银行补亏空所有的钱，要是今明两有了亏空拿啥子补上？”

“妈——！要不然这红布就算是你和爸给我买的。我把我银行存的私房钱给两位老人，不就能补上亏空了嘛！”红莲说完，迅速跑到书房，拿起志诚银行的一存款单，放到师娘身旁的桌上。

师娘立刻起身，将那存款单放回到红莲身前方桌上，笑吟吟道：“我们虽然钱有些紧，等你们的喜事办完后，大家齐心努力办几个红白喜事和聚会宴，钱就挣出来了。”

红莲站起身，走到东南长条书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软尺子，及笔墨纸砚，放到方桌上，对她母亲说：“妈，你将砚台拿到厨房帮我接点水，回来放到桌上研好墨，我好用！”

石敬兰不知红莲拿出这些东西要做啥子，但又不好问，只得照着去做。

石敬兰到厨房后，红莲让坐在东边椅子上的师娘站起身，用软尺在师娘的身上一边丈量，一边说：“我就用你们送给我的红布，给你二老一人做一个贴身小棉袄儿。我过门后，一天尽忙着生意上的事，哪有时间给你们做暖身、暖心，像我一样陪在你们身边的小棉袄儿啊！”

石敬兰端着滴有几滴水的砚台走到桌前，将砚台放到桌子上，一边研墨，一边说：“欸——！这主意不错！红莲进你们家门后，可能连回这个家，看我们的时间都没有了。为怕她思念我们，我们得时不时主动到你们饭店的柜台前去，让她好好看看我们，好放心地同你们一起同甘共苦地经营好那个‘堆食店’！”

红莲将给师娘量好的尺寸写到纸片上后，走到师父的座椅旁，让师父起身给师父量。师父站起身喜气洋洋地说：“没想到，我们都半截身子入土了，还得到一个贴身的小棉袄——真是三生有幸，喜从天降啊！”

石敬兰一边帮红莲将量好的尺寸，写到纸片上，一边推心置腹地说：“这是你们二老，将一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走投无路，才十一岁的娃儿，收到自己门下，视如己出，精心教育培养的好心收到的好报啊！——你们二老当之无愧呀！只是她刚学会做衣服，要是做得不合身，师娘就教她，让她给修改修改。”

“从她给我量衣服的尺寸，我感觉得到这小棉袄做成后，一定很合身。我听我们房东的女佣说，红莲到集市上去卖她纺的线，买线的人，只要买过一次红莲纺的线，就情愿出高价抢着买红莲纺的线——说红莲纺的线又细、又匀、不易断。”师娘说到此，见老头子衣服尺寸已量完，天色已很晚了，便起身同老头子一起告别敬兰母女，回汤家饭店去了。

师父、师娘回到汤家饭店，常湖和徒弟们都睡下了，只汤继先在店堂长条凳上躺着等师父、师娘。他们三人一会合，便立即商议婚礼的时间及酒席的等级。师父、师娘都谦虚地让继先根据这些年在店内、店外办婚宴学到的民俗、民风来定婚礼的时间和酒席。

汤继先听师父、师娘这么说，也就不客气地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他轻言细语地对二老说：“客人来订婚宴时，都对我说：‘婚礼举行年忌当年无立春日；乡村忌阴历四月、五月、六月、七月、八月、九月——这几月是乡下农忙季节，城、镇人可以不忌；忌单日婚娶’。我随俗，将我同红莲的结婚日期选在宣统三年阴历闰六月十八日——这年有立春日，日子阴历是十八，阳历是八月十二，星期是星期六，都是双数，寓意好事成双，永不分离。结婚当日饭店停业，第二天就开门营业，一切照常。这些年给人办婚嫁酒席，我都按订婚宴客户的要求来办理，我没有统一的规格，只不过桌上菜盘子的数要双数，忌讳单数是统一的。有的婚宴主人告诉我，来吃喜酒的人不送礼是禁忌的——我们家的情况，这酒席是办不起的，就不要再……”

师娘立刻打断继先的话，非常肯定地说：“这酒席我同你师父出钱来办成感谢宴，绝不收客人任何财物！”

汤继先吃惊道：“你们哪里会有那么多的钱？！……”

“我们卖抄手积攒下来的，你就不要管了。一切由我们来操办。”师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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