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尔福又悲恸地狂吼一声。
“哦!”他在车厢的缎面靠垫上辗转反侧地喊道,“这个女人是因为跟我在一起,才变成罪犯的。是我,把罪孽传染给了她!她传染到了罪孽,就像有人传染到了斑疹伤寒,传染到了霍乱,传染到了鼠疫!……而我却去惩罚她!……我竟敢对她说:‘忏悔吧,去死吧……’我!喔!不!不!她得活下去……她得跟我一起走……我们要逃走,要离开巴黎,要到天涯海角,有多远就走多远。我对她说到了断头台!……万能的主呵!我怎么竟敢说出这三个字呵!断头台在等着我自己呢!……我们要逃走……对,我要向她忏悔!对,我天天都要低首下心地告诉她,我也犯过一次罪……哦!老虎跟蛇配在了一起!哦!像我这样的丈夫,配她这样的妻子,再也般配不过了!……我得让她活下去,我得用我的耻辱去冲淡她的耻辱!”
维尔福几乎来不及把车厢前面的玻璃窗放下来,就迫不及待对车夫吼道:
“快,再快!”
听到这声大喊,车夫吓得在车座上跳了起来。
惊恐万分的辕马,飞也似的向宅邸奔去。
“对,对,”维尔福看着马车愈来愈驶近自己的家,反复地念叨着,“对,应该让这个女人活下去,应该让她忏悔,让她抚养我的儿子,这可怜的孩子,在这个遭到灭顶之灾的家里,他和那个生命力特别顽强的老人,就是仅有的幸存者了!她爱这孩子;她是为了他才做出那些事情来的。一个母亲只要还爱着她的孩子,就不应该对她感到绝望;她会忏悔的,没有人会知道她是有罪的;在我家里犯下的这些罪孽,尽管外面已经议论纷纷,但随着时间的消逝,很快就会被忘却的,或者,倘若有几个仇人非要记住不可,那好吧!就让我把他们列在我的杀人名单上吧。再多杀一个,两个,三个,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我的妻子可以带着财产,带着她的儿子逃走,远远地离开这个我觉得整个世界都将跟我一起掉进去的深渊。她会活下去,她还会幸福的,既然她把全部的爱都倾注在了她的儿子身上,既然她跟儿子是永远不会分离的。我要来做一件好事;它可以让我的心头得到一些宽慰。”
检察官松了一口气,他感到已经有好久没有呼吸得这么顺畅了。
马车在宅邸的院子里停下。
维尔福从马车的踏脚跳上台阶;他发觉仆人们看见他这么快回家都脸露惊讶之色。但他从这些仆人脸上并没有看出别的什么表情;没有人对他说话;他们只是像平时那样立定,让他从面前经过。
他经过诺瓦蒂埃的房间,从半开的房门里瞥见两个人影,但他没有心思去过问跟他父亲在一起的是谁;他焦急不安地要赶到另一个地方去。
“没事,”他走上那座小楼梯时对自己说,这座楼梯可以通到他妻子的套间和瓦朗蒂娜的空房间,“没事,一切都是老样子。”
他随手把楼梯门先关上。
“不能让任何人来打扰我们,”他说,“我一定要能够毫无顾忌地对她说话,在她面前认罪,把一切都和盘托出才行……”
他走到门前,用手搭在玻璃门的把手上,门却自行打开了。
“门没关!喔!好,很好,”他喃喃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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