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你的使者去通知其他人,我们在山中和城中的代理人,一场战斗并不能决定一场战争。如果他进入安列克,他必定会来找我。”莫拉丝轻声说道。
脚步声渐渐远去,阿里斯长出一口气,他几乎失去了对凹凸不平的石墙的控制。太多的事情令他思绪纷乱,时间又显得不够充裕。他集中注意力,专注于最重要的事,迅速打开南门,让马雷基斯的军队进城。
阿里斯猛地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天花板。昏暗的房间里,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沉重的安静,只有他急促的呼吸声回荡在四周。他的身体被冷汗浸透,薄被紧紧地贴在身上,湿滑的感觉让他有些不适。
他坐了起来,双手颤抖地揉搓着脸颊,仿佛想要把梦境的余温从脑海中抹去。不知为何,最近他的梦总是回到那些久远的时光,回到他年轻时的战斗和亲人们的身边。
梦中的场景如此真实,祖父的声音依然清晰地回响在他的耳边,那种温暖的触感仿佛还留在肩头。然而,现实却是冰冷的,他已经不再是那个满怀斗志和希望的少年了。他如今身处的世界,已经被岁月和战争磨砺得更加残酷。
阿里斯叹了口气,望向窗外。天色还未完全亮,灰蒙蒙的天空透过窗棂洒进一丝微弱的光。他不知道为何这些梦最近频繁出现在他的脑海,或许是某种预兆,或许是他内心深处对那段过去的怀念。
他站起身,走向窗边,推开窗户,冷冽的晨风迎面吹来,带着冬日的寒意。他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冷风驱散心中的烦乱。
但冷风并没有驱散他的心中的烦乱,他转身离开窗边,开始整理自己的衣装,准备迎接新的一天。
——
马雷基斯背着手透过窗户看着笼罩在铅灰色的纳迦隆德,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到了阿里斯,想到了第一次见到阿里斯的场景。
那是他返回纳迦瑞斯时发生的事情,就像他安排的那样,收到信息的安纳尔家族潜入了安列克,协助他打开了安列克的南门,让他的军队顺利长驱直入。
在城墙上,身披铠甲的他与安纳尔家族的家主,他父亲的副官、掌旗官艾洛兰交谈着,旁边还有艾洛兰的儿子埃斯利尔。很快,他转过身来,嘴角挂着微笑,看着从塔楼走出的阿里斯。
“阿里斯,我想让你见一个非常特别的人,这位就是马雷基斯王子。”埃斯利尔说的同时,手臂绕过儿子的肩膀,将阿里斯拉近。
阿里斯出于本能低下头行礼,但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他的面容。他俯身拉住阿里斯的手臂,将阿里斯扶起。
“应该行礼的是我,而不是你,我欠你一份无法轻易偿还的恩情。”他说完后拂开斗篷,单膝跪地片刻,随后站起。
“解放纳迦瑞斯,我们便两清了。”阿里斯说道。
“我会履行我承诺的那一部分,莫拉丝的暴政今天就会终结。”埃斯利尔的厉喝被他的笑容和挥手打断后,他再次转向阿里斯,神情变得认真起来。
“这位是高贵的依西尔,纳迦瑞斯军队的指挥官,也是我最信任的副官。”随后他又把依西尔喊了过来,将依西尔介绍给了安纳尔家族的那三位。他能感觉到点头致意的依西尔显得有些不安,这让他不得不拍了拍他副官的肩膀进行安抚。
“恕我失陪,我的母亲正在等我,我有笔账要和我母亲算一算。”又客套了一会后,脸上已无任何笑意的他说道。
“两清了吗?”从回忆中挣脱出来的马雷基斯对走过来停在不远处的希尔西斯问道。
“陛下?”希尔西斯被问懵了,他不知道马雷基斯在问什么。
“没有!”马雷基斯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打破了周围的寂静。他没有理会陷入茫然的希尔西斯,自顾自地继续着思考,沉思了片刻后,他的视线从窗外收了回来。
他宛如一座移动的堡垒,缓缓走向房间中央,环顾四周,橘红色的目光犀利且不容置疑。阴冷的空气在黑塔的中层盘旋,墙壁上嵌着黄金烛台,火焰微弱地跳动着,映照出石墙上的斑驳阴影。
“你认为他会喜欢这里吗?”马雷基斯的声音冷漠,却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调子。
希尔西斯站在那里,脸色略显紧张,他能感觉到马雷基斯声音中的质问。但……马雷基斯之前命令他清理出黑塔的中层和下层区域,没有给他具体的指示,仅仅告诉他:将来这里由谁来使用,你心里应该清楚。
这……
你这……
或许?这一刻希尔西斯福至心灵,或许他应该写一封信送到克拉卡隆德,让即将出发的船队送到艾希瑞尔。
马雷基斯没有理会希尔西斯,他缓步走到墙壁边,手指在上面轻轻划过,冰冷的石质表面如同他此刻的神情一般毫无温度。
“他会喜欢这样的安排吗?”他低语般重复着自己的问题,仿佛是在自问。
窗外的风呼啸着,拍打着厚重的石墙,仿佛是在为这座黑塔的阴冷气息助势。塔内回荡着寒冷的回声,偶尔有黑守卫移动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增强了这里的肃杀氛围。
“不够,空间是空的,空洞是没有意义的,你明白吗?”马雷基斯回头望了希尔西斯一眼。
“陛下,我会重新对这些区域进行布置。”希尔西斯的心中一紧,额头渗出一丝冷汗。他知道这意味着马雷基斯对他做出的布置并不完全满意,他迟疑片刻,压低声音回应道。
马雷基斯点了点头,缓步走向大厅,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中显得尤为沉重,他的每一步仿佛都在思考下一步的棋局。这里的一切都像几千年以前的样子,长长的柱廊大厅从大门向内延伸。
地板上是一片巨大的马赛克图案,那是一个金色的剑刃,背景是暴雨弥漫的天空。他始终记得这个图案,在他童年的时候,他的父亲在这里陪着他。
他记得当时他趴在砖石上,愉快地抚摸着金色的那几块瓷砖,他父亲坐在一旁,告诉他这是很久很久以前自己做过的一个梦,一个困扰并鼓动去与恶魔作战的梦境。
他记得他返回纳迦瑞斯,攻破安列克,找他母亲算账的时候,他就从这里经过。
现在……
“陛下!”艾吉雷瑟从黑暗中出现,躬身说道。
“你们退下吧。”
“到我这儿来。”过了许久,一道声音在空荡荡的大厅内回响,但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是马雷基斯说的,而不是莫拉丝。
“你曾经有机会拥有那把剑,但你拒绝了。”莫拉丝的声音幽幽传来,她的目光凝视着马雷基斯,仿佛看穿了马雷基斯所有的想法与隐秘。
“是的,我拒绝了。而且几千年前,我们进行过类似的对话,我的母亲。你还记得吗?那时,我不是现在这个样子。”马雷基斯的声音沉稳,带着丝丝倦意和疲惫,但更多的是不满和质问。
时间的流逝没有冲淡这种僵局,反而让母子间的争论变得如同无尽的循环。
“你父亲被那把剑所操纵,它是邪恶的化身,等待着它的下一个宿主。我一直担心你会步你父亲的后尘,成为它的傀儡。可我很骄傲,你拒绝了它。那需要难得的勇气,没有人能真正成为它的主人。”莫拉丝顿了顿,语气加重了几分,“如果你要统治他人,那么你决不能成为那把剑的奴隶。它的意志是邪恶的,它会腐蚀你,吞噬你的一切。”
可惜的是,马雷基斯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不然他知道下一个纪元发生了什么,他一定会对他母亲说出的话进行嘲讽。现在,他微微低下头,紧握着阳炎剑的剑柄,那些过往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带着痛苦与失望。
“但你现在,已经被另一把剑所操控了,我的孩子。”莫拉丝的脸上浮现出复杂的神情,母亲的关爱与统治者的冷酷在她眼中交织。
马雷基斯知道他的母亲在说什么,他母亲所指的并非物质上的剑,而是某种更深层次的束缚。
“是的,达克乌斯。你拒绝了凯恩之剑的控制,但却不可避免地卷入了另一场更为隐蔽的控制。达克乌斯的存在,不是那种粗暴的力量,他的手段更为细腻、更为狡诈。他不需要一把剑来操控你,他只需要让你陷入他的布局中,成为他计划的一部分。而你,尽管清楚这一点,却仍然难以摆脱。”莫拉丝微微点头,她的目光如洞察一切般直视着马雷基斯的内心。
马雷基斯沉默了片刻,他当然知道达克乌斯的影响力,他一直都知道,那种无形的力量正潜移默化地改变着局势,甚至让他自己也不可避免地成为棋局中的一颗棋子。
“想想你现在握着的剑,你是怎么获取到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达克乌斯确实深谙操控之道,但我并非不知他的手段,这是一场我不得不参与的博弈。想要实现我的目标,就必须进入棋局,不是吗?不然呢?”马雷基斯发出了冷笑,他知道他的母亲现在在说什么,在做什么。
“或许如此,但我的孩子,你要记住,真正的统治者,永远不会依赖于别人。你越是依赖外界的力量,便越容易被束缚。那时候,你将无力挣脱。”
“母亲,我不得不说,你对达克乌斯的怀疑和偏见已经超出了理性。理性?是的,理性对你而言是宝贵的东西,你从未拥有过。他是我的支持者,他带来了真正的改变。相比于你……我更愿意相信一个实实在在的盟友。”马雷基斯的眼神愈加冰冷,声音低沉充满了不满。
“你真的认为他是你的盟友吗?我的孩子,他并不是出于忠诚或友谊才站在你身边。他是一个危险的棋手,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他对你并没有忠诚,只有利用。而你,竟然甘愿成为他的棋子!”莫拉丝的目光没有动摇,依旧坚定而冰冷,脸上的神情似乎带着淡淡的轻蔑。
“他带来了力量,带来了变化。相比你那空洞的话语,他的行为让我看到了未来!他的到来让局势扭转,我才有了真正的机会。我需要他,就像他也需要我一样!另外,除了他,我还能信任谁?你吗?我的母亲?”怒火渐渐在马雷基斯的内心燃起,如果是其他人说出这番话还好,但从他的母亲口中说出来,就显得格外刺耳和讽刺了。他咬紧牙关,声音低沉而压抑。
“你能掌控他?你一如既往的天真,我的孩子,你还不明白吗?达克乌斯不是你的工具,他在操纵着你,一点点地把你推向他设计的道路。或许你觉得他带来了变化,但那些变化并非出自你的意志,而是他早已安排好的棋局。你不过是其中一枚棋子,而你却对此毫无察觉。”莫拉丝冷冷一笑,眼中带着不屑与悲悯。
“够了!我受够了你的怀疑和诋毁!你永远看不到我的努力,永远觉得我做得不够好,永远觉得我做的不对!但现实是,达克乌斯让我看到了希望,而你却只会给我带来困惑和无尽的怀疑,过去,现在,以及未来!”马雷基斯的怒火彻底点燃,他猛地迈步向前,语气里充满了压抑的愤怒。
“我的孩子,我只是想让你看清真相。你以为你是在掌控局面,实则你已经被掌控。不要忘记,你的父亲也是如此,他以为自己掌控了一切,最终却成为了凯恩的奴隶。你,难道要重复他的命运?”莫拉丝没有退让,面对儿子的咆哮,她依然冷静而坚决。
马雷基斯的胸口起伏不定,橘红色的目光燃烧了起来,他的铁手紧握成铁拳。
此刻的他无法再压抑住内心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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