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虽欲救之,然则毒为砒霜,无力?回天……”
皇帝问:“当真。”
“臣不敢欺瞒陛下,当时太妃身边伺候的人均在,除却一老嬷嬷撞柱病重,长史自尽,伺候的宫女均随郡主上京,可证实臣所?言非虚。”
程丹若一个字都没说谎,只是,意思已与真相南辕北辙。
先叹厚恩,再喝药,完全就是服毒自尽的意思。
皇帝问:“长史自尽?”
“是的,他在处理完太妃娘娘的丧事后,就在家投缳自缢了。”她没有提长史的家人,估计皇帝也不在意。
果不其然,皇帝心里已经认定太妃自知有罪,服毒自尽,长史作为递药之人也已殉主,便不再关心别人。
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否则,太妃是伺候过穆宗的老人,亦是他的长辈,不动?手如鲠在喉,动?手了又有违孝道,左右难办。
如今“病亡”,皇家体面依旧,心头梗刺消失,其余事,皇帝懒得?计较。
程丹若察言观色,道:“微臣救治不力?,望陛下恕罪。”
“罢了,此事也不怪你?。”皇帝配合地宽容大度,“你?此去山东,立功不少?,想让朕怎么赏你??”
有功赏,有错罚,皇帝在这方面从不吝啬。
程丹若立时道:“臣不敢要赏。”
皇帝稀奇:“为何?”
“臣有一事,尚未回禀陛下。”程丹若道,“在鲁王府时,郡主曾命人赐臣白银千两?,这笔钱……”
她伏首:“已经被臣拿去赈济灾民,无法上缴了。”
皇帝哭笑不得?。他还是头一回见到坦白自己受贿的人,还以为要上缴?
更有趣的是——
“赈灾?”
第136章赏好茶
程丹若道:“山东从贼之人,不过一两万,可信奉无生老母的百姓,远比想?象中多。臣以为,光剿灭叛军不足以安民心,只有让忍饥挨饿的民众能坚持度过这个冬天,坚持到来年春耕,鲁地方安。”
皇帝缓缓点了点头。他才收到谢玄英的奏折不久,说的也差不多,为了让百姓安稳,清算田亩,鼓励垦荒,并请求减免赋税。
“兖州受灾不如青州,却仍有灾民,臣能做的不多,至少要让他们知道,陛下?爱民如子,并未放弃百姓。那么?,即便只有一碗清粥,一件破衣,他们都不会心生反意?。”
假如说,程丹若处理太妃之死,显出了一个女官的周全?妥帖,接近白明月,两军对垒之际刺杀她,几乎已有传奇女子的风范,那么?,这番话,就?真正彰显出她非同一般的眼界与心思。
她换一个性别,不仅毫无违和感?,反而更符合皇帝此时的观感?。
这是臣子的奏对。
跪着的是臣,坐着的是君。这一刻,君主的属性大过了性别,女官亦是家臣。
皇帝说:“仔细说说。”
程丹若重复之前的说辞,道是郡主怜悯百姓,愿意?捐出王府的珍藏,当卖后买粮食赈济灾民,又有其?他夫人们的鼎力支持,筹集的银两不止能在?兖州施粥施药,还有余力送到青州几县。
“这是账册,请陛下?过目。”她呈上账本。
石太监赶紧接过,转交给皇帝。
这是一本极其?详尽的账目,从王府珍藏的当卖数额,到夫人们的捐献,再到米粮的价格,每天的花销和赈济人数,全?都记录在?册。
皇帝难得?见到这般仔细的账本,翻阅片时,不得?不感?慨:“你有心了。”
又问,“兖州的粳米是一石一两,粟米八钱?”
程丹若道:“是,臣问过,平时鲁地的米价是一石5钱到7钱,只略有上浮,似乎是济南的粮仓开了。”
朝廷有自己的米仓,在?受灾的年份会开仓卖粮,平衡米价。
皇帝连连点头。
“米价虽未上涨,可田价变贱了。”程丹若趁机说,“一亩好田才二?十两银。”
皇帝拧眉。
程丹若点到为止,不再多言,也缓缓干涩的嗓子。
这时,她才发现天色已黑,一晃眼,两个钟头都过去了。
该结束了。
“臣擅作?主张,请陛下?恕罪。”她结语。
皇帝回神,脸上是显而易见的赞许,笑道:“起来吧,朕不是迂腐之人,你这差事办得?不差,出乎朕的预料。”
他自发找了合适的理由,“不愧是晏家的女儿,晏子真擅教人啊,像晏公。”
晏公就?是晏鸿之的祖父,最后被封为太傅退休的阁老。
石太监凑趣,道:“谢郎在?外,程典药在?内,都为陛下?尽忠职守,与其?说是晏家善教人,不如说是陛下?圣明,任用良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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