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先生这时突然咳嗽不止。他连忙从书桌底下端出一个陶瓷罐，放到自己坐的椅子背后，将咳出的大量泡沫状白痰吐到里面后，又从桌子底下拿起一个陶瓷盖将陶瓷罐盖上。他等咳嗽平息后，才继续道：“我和我弟是双胞胎。我们长到十二岁该上学读书时，我们的父亲却对我们说，只有一个人能上私塾堂读书，另一个得跟他学开山凿石养活我们全家人。我们俩由于从小受到父母对我们‘仁义礼智信’的传统文化的教育，此时都互相让对方去私塾堂读书，自己跟爸学开山凿石养活家人。我爸不好确定谁去谁留，便让我们俩抓阄来确定。结果让我抓到了‘读书’那个阄。我们俩到二十岁时，父母又给我们娶了一双胞胎姐妹。姐生了一男一女，儿子不幸夭折，现只有一九岁的女儿；妹生了两女娃，老大不到三岁出麻疹去世，现在只剩下还不到十三岁的石敬兰。我们兄弟俩一直没分家，对这两个女娃，都如同己出。成就和敬兰经常切磋学问，互有爱慕之心，郎才女貌，十分般配。我希望你这次离开前，请一媒人到我家来为你儿龚成就向我侄女石敬兰提亲。双方父母同意后，在你家办两桌酒席将他们的婚事定下来。我家敬兰一满十八岁，就给他们俩完婚。这样做对成就考取功名定会有很大帮助。”

龚国栋立刻赞同道：“明天我就去请神像雕刻作坊的老板，下午私塾堂放学后，到你家这里来为我儿提亲。再过两天就在我家办订婚宴。”

石先生如释重负道：“要得！这就帮我了了一大心愿。即使我离开人世时，还没有看到这一切，我也会瞑目了。”

“你千万不要这样说，我买好房子，将我儿接到河陆县城，你就可以关了这里的私塾堂，那几个娃儿和他们的父母也会理解的。你就可以随我儿到河陆县城去治病养生，病痛好些后再回石头镇，卖掉你们兄弟俩现住的石头院子，到镇南山坡上去买一处农家小院和几亩地；一面耕耘，一面养生，根治你的病定无问题。这样我们俩就能一起办好成就和敬兰的婚事了。”

“卖房买房买地，哪有那么容易。我是不抱希望的。总之一句话，我要是离世了，请你一定要分心照看一下的和我兄弟的家人。拜托你了！”石先生说罢，十分痛苦地咳嗽不止。

他弟弟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见状连忙将药碗放到床头柜上，转身将他哥椅子背后的陶罐搬到他哥身前的地上，把陶盖拿起往地上一放，便扶住他哥的头，对准陶罐，用手轻轻地拍他哥的后背。

好一阵，石先生才咳出一大堆泡沫白痰，咳嗽才止住，抬起头，目不转睛地望着龚国栋的双眼。

龚国栋见状，心里难过得差点泪湿衣襟。他连忙双手擦掉脸上的泪痕，十分肯定地说：“那是一定的——！你好好保重身体，我走了。不过，你明天就不要给娃儿们上课了……”

“那不行，私塾堂没有关，就得上课！你放心，我睡一觉起来，就会好多了——！”说罢，又咳嗽不止。

龚国栋难过地摇摇头，走到石先生身旁，给他按摩按摩后背，关切地说：“我明天上午来私塾堂，让娃儿们中午回家吃饭时，让他们的父亲下午到私塾堂来。我来跟他们说私塾堂停办之事。”

第二天，他下午到私塾堂见到娃儿们的父亲。他耐心地将石先生的病告诉给家长们。家长们因时不时听自己的娃也说过先生生病的情况，今天听龚国栋详细这么一说，大家都同意马上关闭这镇上的私塾堂。娃们今天放下午学回家后，就不要来这里读书了。

龚国栋为石先生办完这件事，才带上钱到神像雕刻工坊，定了观音菩萨、关云长、财神爷各一尊神像；并敬请店老板——余文兴，今天晚饭后，到石先生家去为他成就儿提亲。余老板满心欢喜地应承了下来，并准时去了石先生家提亲。过了两天，在龚家院子办了三桌酒席，请神像雕刻工艺坊的全体人员，同龚、石两家共庆龚成就和石敬兰定婚。

五日后，余老板请龚国栋到神雕坊，验收完雕好的三尊神像。龚国栋付完款，对余老板说：“我新结识的那位仁兄，要是对贵坊的雕刻艺术很中意；他的店铺买好后，就会来贵店同你签订买卖合约。这期间你得召集贵店的雕刻技师，好好合计合计，你们雕刻的这三尊神像，还有哪些不是，应如何改进，让这三尊神像活灵活现——销路才会越来越好。”

余老板满心欢喜地说：“谢谢你的忠告！先人言‘石匠石匠，边凿边像’。我们会在雕刻的过程中寻出自己的不是，不断加以改进，让人物肖像栩栩如生。”说罢，让工匠用草纸包装好每一尊神像，外面再用稻草包缠，最后用麻绳缠紧，放到背篼里，在神像的空隙处填满稻草，让一新来的学徒背起，随龚国栋送到了龚家。

学徒离开龚家后，龚国栋将准备好的一块油布盖到背篼上，用麻绳将油布和背篼缠绑到一起。

龚国栋准备好了应带的一切，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上，穿戴整齐，藏好买房的钱袋，背起沉甸甸的背篼，翻山越岭朝河陆县城走去。按约定的时间，他提前一天迈进了李大智家的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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