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船行到河陆县南门河坝船码头，天已黑下了下来。船靠岸后，龚成就拉着洪云的手，走到船边，自己先下到河坝的青石板地上，将洪云抱下船，拉着她的小手，一边走，一边跟她讲，这河坝码头，每天货船、客船来去的热闹景象。一走到大街上，他就告诉她正行走的这条街的名称……跟在他们后面的石敬兰，看到成就过去无论是在大人还是在小娃儿面前从来没有过的表现，心中喜出望外；见天色已晚，便提醒龚成就：“我们快走吧，不要在路上耽搁时间了。”

石敬兰和龚成就带着洪云进到院门，皓月也紧随其后，将银白色月光，洒向这寂静的小院。龚陈氏正坐在堂屋门口的躺椅上，抬目观察在蔚蓝色天空漫游的明月。成就、敬兰走到躺椅旁，她才注意到是令她心神不定、度日如年、日思暮想的儿子和儿媳回来了，蓦地起身，拉着敬兰的手，走进堂屋，将敬兰后背的背篼，卸下来放到地上，才发现跟着敬兰进到屋内的洪云。她立刻问敬兰和成就：“这是哪家的女娃？她为啥子跟着你们到这里来了？”

成就拉着洪云的手，对她说：“洪云——！快叫奶奶呀！”又指着洪云，对龚陈氏说：“这是春生过继给我们的女儿——洪云。妈——！我们恭喜你有了这么可爱的一个小孙女啊！”

龚陈氏还以为春生这次怀的娃儿是个女娃，敬兰才失望地过继了个女娃儿回来，成就去世后，陪敬兰过后半辈子的孤独生活；虽然心中不高兴，但当着女娃的面，不好发着，还强迫自己，用手摸了摸洪云的头，轻轻拍拍洪云的脸蛋儿，皮笑肉不笑地说：“我有孙女了——！我……我高兴！你们在堂屋歇歇脚，我去给你们烧水，洗脸洗脚，然后给你们做饭去。”

敬兰给洪云洗完澡，换上带来的干净衣服，吃过晚饭，让她到婆母的床上睡觉去了。

他们三人到书房里，由敬兰将这次到虎头山的全过程，仔仔细细地讲给了婆母听。龚陈氏听罢，眉开眼笑道：“我还以为，春生这次肚里怀的不是男娃，你才抱一女娃回来，晚年到女婿家去过自己的晚年生活呢！不是我想的这样就好——你不用担心，没经我同意，你自己作主将洪云过继到龚家，我和你公爹不但不会怪你，反而会因有了这个可爱、聪明的孙女，快活、高兴得睡不着觉。明早，她醒来后，我会让她感到我是个多么疼爱她的亲生奶奶呀！”

敬兰高兴地鼓励道：“妈——！我完全相信你能做到。洪云也会很快将视你为她最亲的好奶奶！——妈——！我们得给她取个龚洪两家共同拥有她的名字。”

三个人想了好一阵，成就脱口而出：“那就叫龚红莲吧！红、洪两字，字不同，音同；这女娃是我们龚、洪两家联系的纽带。”

敬兰立刻赞同道：“这样取名，洪云也会高兴。她的小名，还是按照她在洪家的大排行叫——我们叫她老三，外人长辈叫她三姑娘；同辈比她年岁大的叫她三妹，比她年岁小的叫她三姐。”敬兰话音一落，就冲成就竖起大拇指。龚陈氏也认为这样会更让红莲觉得自己还是洪家的娃儿。

三人紧接着商量今后对红莲的教育，经过反复思考，最终决定：今明后三天，由敬兰带红莲转街耍，让红莲了解新环境与她过去生活环境的不同；三天后，由龚陈氏告诉红莲，这个新家对她的成长教育计划。

第二天吃过早饭，龚陈氏将院内的邻居叫到堂屋前的空地上，给大家简单地介绍了过继到龚家的孙女的情况，及孙女的大名，以后大人、小娃儿对孙女小名的叫法。

众邻散去后，龚红莲没有随奶奶回到堂屋去，而是站在堂屋前狭窄的石板地上，环视县城的房子与她们乡下的房子有啥子不同。在她视线里，最大的不同是这里供娃儿耍的院子太小……

就在这时敬兰走到她身旁，拉起她的小手，说：“老三，今天、明天、后天带你到县城各条街去走走，让你看看这里同你原来居住的地方有啥子不同，好不好？”

龚红莲立刻高兴地应了声“好”，就同敬兰妈妈走出了院门。红莲一边走，一边听敬兰妈妈叫每条街的情况。当她们走到正街西面的望朋街路口时，龚红莲看到一家店铺门口，两边堆成小山的背篼、箩筐，便走过去站在那里不走了。她抬头往店门里面一看，里面坐着和站着吃东西那些人的穿戴，都跟虎头山她爸和常跟她爸来往的伯伯、叔叔差不多完全一样。她想起在别的店铺里看见的伯伯、叔叔穿的都是长长的衣服，头上顶着一个像半个西瓜那样大小的黑的或黄的帽子。她不明白地问她新妈：“妈——！为啥子这屋里的人和我们看到的那些房子里的人，不一样？这屋里的人是从虎头山来的吗？”

石敬兰连忙解释道：“虎头山离这里太远了，那里种地的伯伯、叔叔是不会到这里来卖从山上捡的柴、从地里长出的庄稼；然后给家里买盐、油、针线……回去的。我不是告诉你这座县城四面环山嘛！这些山里面跟你爸一样种地的农民伯伯、叔叔都要拿自己在农村劳动的一些收获，到这县城来卖钱，买家中的生活必需品。你明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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