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红莲还是有些不明白地问：“这个房子里的人，为啥子让这些伯伯、叔叔到他家的房子吃他们自己从家带来的东西？”

石敬兰告诉红莲：“这是县城一家饭馆，里面那些人，吃的是这家饭馆卖给他们的，不是自己带来的。”

红莲一下子叫了起来：“我爸到镇、乡去卖柴、卖菜，从不到饭馆去吃东西，说那里的饭菜太贵，下了馆子，就买不回妈让买的油、盐、布头……了。”

为回答这一问题，石敬兰进到饭馆，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饭菜价格表和堂倌送到桌上的饭、面、菜……走出饭馆对红莲说：“这家饭馆卖的饭菜价钱便宜，量又大。一碗白米饭，这里的量比别的饭馆卖的两碗还多。”

红莲想了想，问：“这家人是不是我大哥、二姐要做的那种好人呀？”

敬兰拍拍红莲的肩膀，笑着说：“红莲真聪明！就是你哥你姐要做的那种好人！”

她们又走了两条街，在街上闻到了从家家店铺里飘散出来的阵阵饭香，才带红莲回到自己的小院，一进院门，见到挑水卖的陈叔，便向他打听汤家饭店的情况。

那陈叔连忙提醒道：“你还记不记得，光绪十九年，你路过县衙门口，看到两个年轻人，到衙门口告状的事？”

石敬兰立刻回答道：“当然记得呀！那两个年轻人实在太倒霉了，站在河水里，洗了两年多又臭、又脏的血羊、牛皮，到分钱时，那个挨千刀的姓张的坏蛋，卷钱逃跑得无影无踪，实在可恨之极。”

“你今天见到的那家饭店，就是其中一个年轻人开的。听说，那天告状不成，那俩人又找了一个伙伴，三人合伙又洗了两年多的血羊、牛皮，才挣出了开饭店的本钱——真是太不容易了！说也奇怪，别人开店，是为了多挣钱，买房、买地自家过好日子。这家饭店好像就专门是为穷人开的。到那饭店吃饭的，上午、中午大多是乡下人，下午和晚上，大多是县城的穷哥们……”陈叔说到此，被哑女拉回家吃午饭去了。

陈叔的一席话，让石敬兰立刻想起五年前在衙门口的台阶上，见到的那两个告状无助、可怜巴巴的年轻人。此时，她认为这个与众不同、开饭馆不图赚钱的饭店老板，十有八九是那个没有一滴眼睛、满眼满脸只有怒气和悔恨的年轻人。此人内心深处，要是没有对穷苦百姓深深的爱和同情，是不可能这样做的；可是不赚钱，他又有啥子办法，将这个受穷苦人欢迎的饭店一直开下水呢？石敬兰想好了，等家里一切安顿好了，定要抽时间到那饭店去探个究竟；哪怕能像五年前见到他们时那样，能给他出一星半点儿主意，也好哇。

石敬兰同红莲回到家，吃过午饭。她让红莲去睡午觉，自己向婆母说起此事，龚陈氏立即惊叹道：“这娃儿一定是哪个山窝窝农夫的后代。要不是，他咋个晓得农夫进城、进镇赶场卖东西，买完家中急需物，饥肠辘辘，翻山越岭……往家走的难过情境。这县城四周的农夫，能得到人世间这么一个好心人的帮助，那也得感谢老天对他们的照顾和怜爱了。”

石敬兰立即插话道：“妈——！你又扯哪里去了？人家这样做跟老天一点关系都没有，那是人家心底善良。等过些时候，我抽空到那家饭店去看看。这两三天，我带红莲走完县城所有街巷后，一定要带她到县城两家屠宰场和河边洗血羊、牛皮的地方去看看。”龚陈氏笑笑说：“我就那么一说，要是真有关系，那老天为啥子不让人世间的穷人不愁吃不愁穿——？！”

三天的时光，很快地过去了。第四天早饭后，一家人聚集在龚陈氏的卧室，由龚陈氏给红莲讲三天前全家人为她议定的教育计划：第一，从现在起，用五年时间，由她的成就爸教她识字读书，提高阅读古文的能力，懂得做人做事的道理。将她教育成一个店铺老板期望的具备“仁义礼智信”崇高品德的得力贤内助；第二，为使她长大后找到满意的婆家，在读书这五年，她得一边读书，一边坚强地忍受缠脚的痛苦；第三，五年后，由敬兰妈教她做各种家务活儿，先学刺绣、纺棉花，直到她的刺绣、纺出的线，众人抢着愿出高价钱购买，才能放手学别的家务活儿；第四，敬兰妈假怀孕生下六弟的事，奶奶在院子里对大家讲后，红莲一定要一辈子死守这个秘密，不得告诉任何人，连她的亲六弟也不能告诉。龚陈氏说完后，问红莲：“我的乖孙女，你听明白了吗？你愿意我们这样待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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