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到公元1906年阴历十月寒露那天，两个身穿布长衫、脚穿圆口青布鞋的年轻人，坐到九号桌前，点了一个鱼香肉丝、一个米粉肉、三碗米饭。他们吃完后，拿着堂倌开的票据，走到收银柜台前，将票往柜台上使劲一放，说了声“谢谢了——”，就要往店门外走去。

师娘在柜台里，很有礼貌地留客道：“客官，请留步——！你们还没有付钱呢！请到我这里结完账再走，好吗？”

“你们不是专门为穷人开的善心店嘛！干嘛还要收钱？”一个人说完，俩人正同时要迈出大门那一瞬间，一双有力的大手，抓住俩人的胳膊，使劲往柜台前一拉，怒不可遏地说：“我这个剿匪出身的军爷，请两位结清账再走。”

二位在这个身似铁塔的人面前，吓得浑身直哆嗦，战战兢地说：“我们……没……得……钱……”

“你们没得钱？”那位军爷右手往吃饭的人群一挥，高声大嗓道：“看他们穿成这样，你们信吗？”“不信——！”……的喊声此起彼伏。

“是啊！我也不信。我爸是北山一农夫，每次到县城赶集卖完自家舍不得吃的粮食，买家中必需物品时，都要留一碗白米饭的钱，来这饭店买碗白米饭带回家去让我吃。我当巡警离家那天，我爸一而再、再而三叮嘱我，要是碰到哪个二流子到这家饭店捣乱，就要对他不客气。你们要不付钱，我……”

“我们俩真的没有钱——！我们穿……的衣裤……还有这鞋……是、是让我们这样做的……人……赏给我们……的……说、说只要……我们顺利……走出了……饭店的大门……就、就……让我们到南门……河坎小树林……去找他领、领……赏钱……”

“你们就没有想到会有人出来阻止你们这样做？”一个身穿酱色长布衫黑色马褂的文人走到二位跟前问。

“那人……说……说……在这店吃饭的……人都希望……不付钱……白……白吃……说……店主……有的是……钱……在饭店……店……吃……饭的人……是不会……出来……管我们的，”

一身穿着青布对襟短衫、长裤，腰上扎一条白布、头包一白布帕子的老伯，走过来对众人说：“我是东山脚下屠宰场里一帮工，人们都叫我老李头。这家店老板汤贤侄儿是我亲眼看见他到我们屠宰场买完血羊、牛皮到南门河坝站在河水里，洗了四年血羊、牛皮挣的钱，在县城开的饭店。他之后又到上海外滩挣了些钱将店面扩大，重新更换了饭店的家什，让心好的有钱人来店办红白喜事和亲朋好友聚会宴，挣些钱来补每日饭店的亏空，才能将深受乡村和城里穷苦人喜爱的饭店办下去。这是我屠宰场杨老板常给来我场干活的新人念叨的穷人开店为穷人的故事。我告诉两位，这家饭店的老板根本就没有钱！那说这家饭店的老板有的是钱的人，是成心让人到这家饭店白吃不给钱，让店办不下去，最后关门；即使达不到这样的目的，让你们这号不辨菽麦的人到这店里捣捣乱，那人也会在睡梦中笑醒。你们上当受骗了！那人准认为你们现在店里不是被用餐的人打得头破血流，现正被食客逼着到那小树林去找教唆你们的坏人——那人哪还会在那里等你们去领所谓的赏钱嘛！不信，你们俩等我们将你们教育好，向汤老板认错后，放你们走出店门。你们到那小树林去，看看还能不能见到要给你们赏钱的人？！”

又一个男子上来说：“我姓唐，是完全小学的国文先生。我的父亲就是这县城南山背后一拥有四亩多土地的庄稼人。他为了供我到县城私塾院读书，以前每次进县城卖粮卖柴换取油盐……后，都舍不得下馆子，总是饿着肚子走几十里山路回家，有好几次都饿晕倒在山路上，被乡邻护送到家；可是自从县城有了这家饭店以后，父老乡亲相互通报，我父亲才结束了饿肚子回家的历史……”

不等这位教书先生说完，一个农民打扮的青年人，走到两位捣蛋鬼跟前，用手指点着他们的额头，说：“我父亲在世时，就跟这位教书先生的父亲一样，是这家饭店开张后才结束了饿着肚子翻山越岭往家走的历史。我现在接过我父亲每年几次赶集卖家中的农作物，买家中的必需品。我定不允许哪个来将这家饭店整垮，开不下去。今天要不是看见这家饭店有学生娃儿，我早就冲到你二位跟前让你们尝尝我这开山凿石铁拳头是啥子滋味，就不会再来这里捣乱！老子告诉你们两个龟儿子，现在饭店所有来吃饭的，除你们两个外，没有一个是想到这里来白吃不付钱的。你们告诉大家，你们俩家住哪里，让人去把你们父母叫来，领回去好好教育教育，重新做个好人……”

“我们俩是刚从别的地方流浪到这里还不到一个月的叫花子。父母双亡后，我们俩都流落街头，在叫花子群居地认识后，就一起靠要饭长大的。我今年十八岁，他十七岁。”

大家听这年轻娃儿这么一说，同情怜悯之心都油然升起。大家便你一言、我一语地劝两位找个活儿干，不要再靠讨饭来养活自己。

两个娃儿听大家这么一劝，都泪流满面地说，他们流浪到这好几个乡、镇、县，想找活干时，人们一听说他们是从小靠要饭长大的，都不愿意收他们。

老李头一听，十分认真地问两位：“你们俩经过这次不光彩的事，遇到了一群维护正义有良心的好人，有没有受到一些如何做人的教育？有没有决心，改邪归正重新做一个自食其力的好人？”

两个娃儿都争先恐后地表示：“有——！”“有——！”

老李头一拍大腿，语气坚定地说：“好！我给你们担保，让我们屠宰场的杨老板收你们到屠宰场跟着我学杀猪宰羊的手艺，你们愿意不愿意？”

“愿意——！愿意——！！愿意——！！！”两个娃儿都连声表示出了他们激动无比的心情。

其他几个人，也都表示，只要二位决心改过自新，都愿意做他们的担保人。唐先生还表示他来为这两个娃儿付今天的饭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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