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来得及问，看他满脚和裤腿上的泥巴，像是跑到乡下去了——”

“啥子？他到乡下去了？前几天有个家住南山的老伯说他家的小孙子，晚上到柴草垛去抱柴草，被眼镜蛇咬了一口，回到厨房就倒地身亡了。你们回去一定要让他保证今后不自己到四周的山林中去了。”龚红莲焦急万分地说完，突然灵机一动，脱口道：“要不然，去给完全小学的唐先生说一下，让兴国同常湖一起到完全小学校去读书。”

“你这话白说。他要受得了学校从早到晚上睡觉前的管束，不早就上学读书去了嘛！你见到他，得好好劝他不要到处乱跑就行。他的志向不是读书成才做大事，而是自由自在过活每一天——敬兰，我们快走吧，别在儿耽误红莲结账了。”龚成就说完，拉住敬兰的手就离开了。

龚成就和石敬兰回到家。兴国已经吃完饭，坐在厨房西边排水沟东边石头沟沿小凳子上，将鞋底和鞋帮上的泥巴往簸箕里刮。

石敬兰见状，连忙从卧室拿出一双拖鞋，放到沟沿上，对兴国说：“先别刮了，把鞋脱了，穿上拖鞋，到堂屋给我们说说，你都到哪里去做啥子了？”

兴国听话地照着做了，随二老进到堂屋，见他爸妈在桌子东边坐好后，自己在西边坐下，目光炯炯地望着他爸妈，将今天他从武术馆出来，遇见收破铜烂铁老伯，便跟随其后观山景，后被老伯发现。老伯怕他不安全，一直将他送到县城南街路口，才回去的情节，仔仔细细地讲了一遍。最后他兴致勃勃地说：“等老伯不能干了，我去接他这个活儿。这活多好哇！走路锻炼了身体，又能挣钱。我把身体练得棒棒的，以后，过年去耍龙，端午节去参加划龙舟比赛——！”

“兴国呀——！兴国——！你就这么一小点志向啊？既简单，又不难，一看就会，而且不会有人跟你抢，稳稳当当过一辈子。”石敬兰说到此，长叹一口气道：“现在先不说你的志向。我得告诉你，下次在街上见到送你回县城的老伯，一定要很有礼貌地将他请到家里来。我们要好好感谢他保护你回县城的恩情。你还记得小时候，你爸给讲的韩信报答漂母给他‘一饭之恩’的故事吗？”

“当然记得呀！还有春秋时，灵辙报答赵盾‘一饭之恩’的故事。妈——！我知道了。对有恩于我们的人，我们要记住他们，报答他们一辈子！”

“你告诉老伯，他以后到县城来收破铜烂铁，我们家就是他的歇脚地。他渴了，饿了，到家来我们管够！——天不早了，我给你打水，你好好泡泡脚，今天就不陪你爸练站桩了，早点上楼睡觉去吧！”

第二天，石敬兰将此事告诉了挑水卖的陈大哥，让他在街上要是遇到了那位大哥，务必将他请到我们大院来。陈大哥一听，立即翘起大拇指，夸赞道：“做人就得这样！我一定尽心尽力为你们关注着。只要遇上了，我就说你家有破铜烂铁卖。他不就不请自来了嘛！”

不仅如此，石敬兰还特意到汤家饭店柜台前，去告诉红莲，若她看到这个人，就让徒弟出去告诉他，娘娘庙街三十六号院有破铜烂铁卖。

渐渐的，三十六号院里的人都知道这一情况后，只要一上街便都主动在大街上寻收废品的人。直到第二年仲秋，一阳光灿烂、秋风习习的上午，挑水卖的老陈在北大街上遇到了那个收破铜烂铁的大哥。他挑着空水桶，走到那位大哥跟前，亲切地说：“大哥，你跟我走，我家有破铁卖给你。”

“太谢谢你了！我今天还没开张呢！——你是不是要去给家里挑水呀？你家里要是有人，你告诉我，你住在什么地方，我自己找去；你挑好水回到家，我也差不多找到你家了——这样我们两不误。”

老陈笑笑说：“你可真是处处都为别人着想啊！我和你一样是靠跑腿干活挣钱吃饭的苦力；所不同的是，你靠收破铜烂铁，我靠卖我花力气从河里挑的水来挣钱。我愿意结识你这个朋友，今天我就舍弃半天不挣钱，陪你去见想见你的人。”

“老弟——！这县城里哪个想见我哟？没得——没得——你莫拿这个来哄我。你家现在要是真有人，又有破铜烂铁卖，你去挑水挣钱，我自己到你家去收那些废品不就结了嘛！还要你陪着做啥子？”

俩人说着说着就走到了娘娘庙街，拐进三十六号院的路口，刚迈进三十六号院的院门，老陈就冲堂屋高喊：“兴国在家吗？”

刚跟他爸到市场买东西回到家的兴国，一下子从堂屋蹿出，高声应道：“陈伯伯——！你叫我做啥子？我刚从外面买东西回来。”

老陈拉着兴国的手，转身指着身后的大哥，说：“你看这是谁？你还认得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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