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敬兰高兴地说；“我的乖儿子，是越来越懂事了。钟大哥——！你以后，对我们一定不要见外，像我儿子说的那样把我们当你们的亲人就好了。”

举目无亲的钟诚，万分感动这一家人对他的深情厚谊，什么都没说，只深沉地点点头，背起背篼，同兴国走出了三十六号院。

俩人进到东山脚下茅草房内。钟刘荷正在床前纺棉花。她见爷爷领了一个人进来，起身走到爷爷跟前，小声说：“爷爷——！我只蒸了我们俩人的红苕——”

这话让兴国听到了，他马上表示：“我不是来吃饭的，是来认亲的。以后哇，你就是我荷花妹妹，我就是你兴国哥哥。”他说完，将手中的两个零食，递到她手里，说：“这是我认你这个妹妹，送给你的礼物。你吃吧！可好吃了！——我叫龚兴国。我以后就叫你荷花妹妹。你叫我啥子都行。”

钟刘荷见这个小哥哥，和蔼可亲，也就无拘无束接过零食，很快将那棒棒糖上包着的纸扯下，往爷爷嘴里一边放，一边说：“前几天，你买了一个棒棒糖给我吃了。这个你也尝尝这棒棒糖是啥子滋味。”一边双眼快乐地盯着爷爷的嘴巴。

钟诚抿着棒棒糖，笑笑说：“我今年都五十一岁了，才第一次吃这东西。对我们这些‘罗锅上山——钱（前）紧’的人家，还是少见识这些东西为好。吃完糖，他告诉小孙女：“这个小哥哥就是去年，我晚上送回县城的那男娃儿。今天在北街碰到了他家的邻居——一挑水卖的老弟，把我带到他家，见到了他的父母。他们很随和，一点儿也不嫌我这个乡下人。我们在一起摆了好一阵龙门阵。以后，我们在这个县城，也算有了一个可走动的地方了。”

“爷爷——！我——我好高兴啊！”荷花说完，把脸转向兴国，说：“那天很晚不见爷爷回家，吓得我在家直哭。我爷爷一进屋，就倒到了地上。我吓得更不知道该咋个做，便哭着去把隔壁的小姐姐叫来。我们俩望着我爷爷，好一阵爷爷才醒过来。他告诉我们，回来时，一饿狼向他扑来。他使劲喊‘救命’，使劲敲‘锣’，那狼才没敢靠近他。被他的锣声唤出的山里人，见状一起使劲把饿狼赶跑了。我爷爷才东倒西歪，深一脚浅一脚地摇到家中。”钟刘荷说着说着，伸手指着兴国，万分庆幸地说：“那晚，要是你一个人，遇到了那头饿狼，你——你——现在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龚兴国心惊肉跳地听完，万分感激地说：“要不然，我妈我爸都一再跟我说，要感谢钟伯伯一辈子呢！”

钟诚仍诚朴地说：“这不值得谢，是任何一个山里人都会这样做的。你以后，不要到山里乱跑就行。”

“爷爷——！我今天到赶集的市场去捡了些菜叶子，我已经洗干净了，你去炒菜吧！我肚子饿了。”

爷爷把炒好的杂叶菜和装着红苕、洋芋的碗放到小桌上，对兴国说：“跟我们一起吃吧！”

龚兴国推辞道：“我不是不爱吃。我吃了，你们就不够了。今天我们家做的是红苕米饭。你们要是想吃米饭和面食，用你们买一碗红苕和洋芋的钱，就能到汤家饭店去买两碗米饭，或者买一碗米饭和一碗小面了。那里卖的饭菜量都很大。爷爷——！你以前，在县城收废品时，没有到那饭店去吃过？”

“那时，我路过饭店，看都不敢去看，怕看了直流口水，又没有钱买。每次都是在挎包里放两个红苕或几个洋芋，一小块咸菜，就是当天的午饭了。那家饭店，我也路过好多次，但从来也没打听过，更没有进去过。虽然看见饭店门两边背篼、箩筐堆成小山，知道进去吃饭的人是乡下人——种自己田地的乡下人，是下得起馆子的呀！因此，我从来也没有想过要进去看看。”

“我告诉你吧，爷爷——！那家饭店的老板是我的姐夫，柜台里收钱的先生是我三姐。”龚兴国为消除钟爷爷的疑虑，便简要地将他姐夫和三姐的身世及姐夫从小立下的心愿，为了将这个“堆食店”开下去，全家人做的种种努力讲了一遍。

钟诚听罢感慨道：“我十几岁时，同我父亲到镇上去赶集，在一家茶馆门前，我听到里面的说书人在讲‘一诺千金’这个成语的故事。我便站在门口听完了，才到卖盐的商店去找父亲。今天听了你讲的你姐夫的故事，我对这个成语有了进一步的认识——就是一个人要说到，就得做到，外人拿多少金钱、名利给你，都不能改变。你姐夫就是这样的人。在上海滩他经受住了荣华富贵的诱惑，在内地艰难困苦的环境中，排忧解除种种困难，从不退缩，才守住了他要开一家穷人下得起饭店的诺言，直到现在。”

龚兴国听钟爷爷这么一说，立刻表示：“我就要做我姐夫那样的人，一辈子说到做到，决不光说不做。爷爷——你年纪大了后，我接你收破铜烂铁的活计，挣钱养你。过去我喜欢你这个活儿，是想借机到乡下走走，看我喜欢看到的绿；现在有了人活着，要多为他人着想的意义——不能只想自己。受跟随你东山上老婆婆卖摔破铁锅的启发，今后，我接了你的班，虽然没了玩耍心，但我也要时不时，到县城四周的山涧、密林有人居住的地方去走走，将那里乡亲们的破铜烂铁收走，免得他们自己到县城卖它们。”

钟诚满心欢喜道：“没想到我这个让人最看不上的活计，有了这么懂事的一个接替人——我死也瞑目了。”

这两家人就这样在县城里相互照应着生活——石敬兰时不时到钟家去教荷花姑娘做女人应该会的家务活儿；钟诚只要进山采摘到好吃的野果子，都要给龚家送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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