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两天，龚红莲觉得自己的脚虽然还有些痛，但已经好多了，想到毛竹镇女婿遇害的地方去跟女婿最后话别。可是，汤继先的腿脚冷痛得还不能多行，他只好留下来养精蓄锐，为能顺利返回县城做准备。

常湖、龚红莲在背了一捆柴到镇去卖的林阳光的带领下，来到毛竹镇展中运遇害的地方。常湖拉住林阳光的手，亲切地对他说：“你自己卖完柴，买好家中急需的盐和桐油，就自己回家去吧，不要管我们了。我们办完事，自己能找到路回去的。”常湖说罢，从衣袋里拿出一些钱，给阳光说：“这样你可以多买些食盐和桐油了。”林阳光接过钱，说了声“谢谢”，就自己吆喝着到镇上大街小巷卖柴去了。

常湖、龚红莲在那一片石板地上，找了好一阵，才发现几块石板的颜色发暗。她们想，这几块石板的缝隙中还会有展中云的血迹。母女俩禁不住泪流满面。常湖在心中默念道：“我亲爱的夫君，你放心吧！我一定好好保护自己，好好侍奉婆母，照顾好两个小妹……”龚红莲轻声对那几块石板说：“常湖告诉我，你们共产党人没有把我们家饭店发展成你们的联络站，是怕这个联络站被叛徒出卖，饭店关门，苦了四围山里山外到县城赶集的贫苦农民兄弟。你不让常湖告诉我们你是共产党员，是怕我们为你担心；也是希望我们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扑在饭店上，保住给四周贫苦农民这点儿微不足道的善心。我向你保证，只要我们俩精力体力能顶住，就绝不会让饭店关门。”

展中云牺牲那天，为展中云通风报信的那位店掌柜，在店门口见到她们伤心落泪的情形，连忙走过去对她们说：“我想你们准是展校长的亲人，不要在这里久留，让便衣看见了，还以为你们是共产党，会把你们抓进大牢的。请快到我店内避一避。”店掌柜带她们进到他店内，请她们在店堂坐下，给她们沏茶、倒水，气愤地讲了那天他见到的情景，最后赞叹道：“展校长真是好样的——！我跟他通风报信后，他要是立刻左转身进到路边的一个小巷里，就能避过这一劫。然而，他没有这样做，而是继续不慌不忙前行。当两个便衣用枪顶着他的后背时，为给他们的人报信，同那两个便衣打了起来，逼他们向他开枪，给镇上所有共产党人报了信。那天，那伙人，确实一无所获——因为他们不知道展校长要去哪里，想要抓的人是谁全不知道，只能在全镇有商铺的所有街道和小巷设便衣向店铺门前的行人打听，在路上行走的人哪一个是展校长？枪响后，全镇所有的大街小巷都是人。他们总不能全镇的店老板，及镇上大街小巷的人都抓进大牢，只能沮丧地离开了毛竹镇。听说那些人同镇周围潜伏的军爷到毛竹小学校去翻了个底朝天，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找到。看来展校长真是个智勇双全的好人啊！要是共产党都是展校长这样的好人，他们领导的革命成功了，中国就好了。——几天后，那个告诉便衣展校长是谁的老妇人的家让老天降的大火将她家的房屋烧成了灰，有人在火光中看到了展校长的头像，说是老天在告诉世人，是这老妇人出卖了展校长，遭到了天谴的报应。”

龚红莲想，准是十分崇敬展校长的人，误认为是老妇出卖了展校长，气愤之极放火烧了老妇的房屋，想以此告诉世人，陷害好人的人是要遭天谴的。其实那老妇，只是对时局的无知，无意识地帮了那些便衣的忙。红莲想到此，连忙问：“那老妇人没有受到伤害吧！”

那店掌柜肯定道：“她现在安然无恙，只不过她见展校长遇害后，吓丢了魂，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捶胸顿足，骂她自己——‘我笨得像头猪，是我害死了好人展校长啊！我该死——！我该死——！！’其实是她误认为，那些人是要让他们的娃儿上学，才告诉那些人的。你们——”

不等那店掌柜把话讲完，龚红莲连忙插话道：“我们是不会怪罪她的。你以后见到她时，让她不要太自责。展校长的死是共产党内部出了叛徒，不是她出卖的。”就在这时，一个算命先生路过店门口，龚红莲立刻想到那晚见到的那条白蛇，很想请算命先生进来算算是福还是祸。常湖看出了她妈的心思，连忙走出店门，将算命先生请进店铺里。常湖将那晚见到那条白蛇的全过程讲给了算命先生听，并请先生给算算这是福还是祸。

算命先生问：“你们家最近有无与你们特别亲的人去世？要是有，那是去世的好人升天后，变成一条白蛇到人间来看你们了。这对你们来说是多大的福分啊！它浑身雪白无暇，说明他在人世间没做过丁点儿坏事——是个大大的好人啦！”

常湖忍不住哭出声来，好一阵才细声细气地说：“我们家去世的是我夫君。我不希望他这么早归天，应把人世间应做的事做完了，再归天也不迟。”

“他在人间还有什么事没有做完呀？要是除恶扬善之事，他成神人了，只要众神能看见，还不轻而易举地就把恶人给铲除了？！”算命先生话说得如此轻松愉快，就好像他亲眼见到过天神在人间是怎样铲除人世间恶人的。

常湖不甘示弱地追问道：“先生——！你认为展校长是好人还是坏人？”

算命先生摇头晃脑地笑着说：“这还用我来回答吗？全镇人都认为他是个好人！”

“他既然是个好人，那天在镇上恶人光天化日之下，开枪要打他时，天上的神人，明明能看见，为啥子不出手把那些恶人铲除，保护全镇人都认为的好人？？？”常湖目不转睛地望着算命先生，见先生面有难色，冲口而出道：“这就有力地证明天上的神人，只管天上的事；人世间的事是不会管的，想管也管不了！这是因为天上的神人从来都是和睦相处不动杀机，绝对不会用杀戮人间恶人的办法来保护人间被恶人追杀的善人好人。人间的不平事只能由我们自己来解决。”

算命先生还有些不服气，辩解道：“那个出卖展校长的老妇人的家不是让天降的大火给烧了嘛！还有人看见老天让展校长的头像出现在天空，告诉世人这就是出卖展校长的遭到天谴的报应……”

红莲反驳道：“你要这样说，就证明老天是一个不辨人间好人、坏人和人情世故对与错的神人。它要是管了就一定管错了。出卖展校长的人不是那老妇人，是共产党里的叛徒；老妇人出于对展校长的崇敬，还以为那些人是想要他们的娃儿到展校长的小学去读书而向她打听的。她的生活环境和对她中国时局的无知，让她没看清来问她的那些人的真面目，无意识地告诉了他们。——那老妇是无罪的。那火是人世间对展校长特别崇敬的平民百姓，又不了解共产党内部的情况，错把那老妇人当成是出卖展校长的罪人，烧了她家的房子；还传出火光中看到了被老妇人出卖被害的展校长的头像，以警告世上的恶人、坏人应遭到的恶报应！——这就更加证明人世间坏人遭到的恶报应，是人世间的好人对坏人的惩一儆百，只不过这个好人找错了那惩一的对象，错放火烧那无罪老妇人家的房屋。”红莲说完，目光温和地望着算命先生，亲切地继续道：“老哥——！你认为我说的在不在理？”

算命先生面如土色，语无伦次道：“我——我——我今天的算命钱……不要了。我……我给人算命十几年，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无言以……对的时候，算我……今天遇到……高、高人了……！我，我，我走了……”他说罢，转身就朝店门走去。

龚红莲急忙跟过去，把她手中拿着的零钱，硬塞进算命先生的挎包里，亲切地说：“你在这里为我们费了好大一阵口舌，这是你应得的辛苦钱。”

算命先生有些难为情地回头，望着龚红莲，诚恳道：“我今天不但遇到了高人，还遇到了善人、好人！你们对天神的认知比我高明，人活在人世间就要多行善不作恶，死后升天，同神人一起过无杀机的和平幸福生活。我感谢你们为我今后给人算命提供了不少的好知识——我一定要努力做到让世人多做善事，不做伤天害理的坏事，死后才能升天过神人无杀机的幸福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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