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点左右,一缕灿烂的秋天的阳光,从乳白色的暮霭中穿过,把金色的光线射到蔚蓝的海面上。
白天的炎热渐渐消退了。轻轻拂过的微风,犹如大自然在热浪灼人的中午休憩了一阵,醒来时呼出的气息;这清新的气息,给地中海沿岸送去凉爽,把掺和着海水腥味的森林的芳香从一座海滩送往另一座海滩。
在这片从直布罗陀海峡通往达达尼尔海峡,从突尼斯通往威尼斯的辽阔的湖面上,有一艘精美而轻巧的游艇正在初起的暮霭中穿行。它的行驶,犹如一只天鹅迎风展翅在水面上滑行。它迅速而优美地掠过水面,在船尾留下一道粼光闪闪的水波。
渐渐地,我们礼赞过的那片夕阳,消失在西边的地平线上;但是,仿佛要将希腊罗马神话中绚烂的梦境留待人们去遐想似的,尚未收尽的余晖,如同一朵朵火焰,跳动在涌起的浪尖上,好像是在告诉人们,安菲特里特[1]把火神藏进她的怀抱以后,并没能用她蔚蓝色的斗篷把自己的情人裹紧在里面。
游艇迅捷地向前驶去;尽管海面拂过的风,看上去似乎还不足以吹乱姑娘的鬈发。
一个身材高挑、皮肤黝黑的年轻男子站立在船头,睁大眼睛望着迎面而来的那片黑魆魆的岛礁,这片岛礁呈圆锥形,宛如从万顷波涛中涌上来的一顶巨大的加泰尼亚人的帽子。
“这就是基督山岛吗?”这位旅客用一种低沉的、内心充满忧伤的声音问道,这艘游艇看上去完全在按他的吩咐行驶。
“是的,阁下,”艇长回答说,“我们到了。”
“我们到了!”那旅客以一种无法形容的忧郁的语调低声说。
随后他轻轻地加上一句:
“是的,那就是港湾。”
说完,他又陷入沉思,露出一丝比泪水更忧伤的苦笑。
几分钟后,只见岛上闪过一道转瞬即逝的亮光,一声枪响也几乎同时传到游艇上。
“阁下,”艇长说,“岛上发信号,您要不要亲自回答?”
“什么信号?”他问。
艇长伸手指指岛上,只见岛的一侧有一缕白蒙蒙的孤烟正在袅袅地消散。
“噢!对,”他像刚从梦中醒来似的说,“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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